作者：薛宗耀
谭曙卿
1927年的第十一军纪念章
谭曙卿，字镇湘，1884年出生，湖南省湘潭县人。家贫失学，清末来到福建省古田县县衙当亲勇，后转入福建新军。辛亥革命后，基本上随粤军许崇智部转战闽赣粤桂。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由士兵逐级升至旅长。1925年9月弃许投蒋，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三师师长。
1926年冬，第一军军长兼北伐军东路军总指挥何应钦奉命率部入闽。在中国共产党和广大工农群众的支持配合下，一举打败直系军阀孙传芳手下的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兼福建军务督办周荫人的北洋军。何应钦于1927年初率部由福州出发继续北伐之前，着手将原北洋军阀部队和各地民军改编成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军（简称“新编军”），以备北伐军补充之需。任命谭曙卿为该军中将军长兼东路军第三路指挥（后又相继兼任福建临时政治会议委员、福建省政府委员），暂时留驻福建。
“新编军”实力雄厚，共有2个师、1个独立旅和3个独立团，共计18个团。其中大部分是土匪出身，不改鱼肉乡里、涂炭百姓的恶习，民怨至深；又勾结国民党右派在福州发动“四三”反革命事变，破坏国共合作、摧残工农运动，也丧失了民心。
谭曙卿仗恃手握重兵，飞扬跋扈且野心膨胀，欲主政福建。国民革命军海军总司令兼福建省政府主席杨树庄，在日常行政中常常遭受其掣肘，愤而择居位于上海的海军总司令部；省政府委员兼军事厅长方声涛代理省政府主席，更无法与其相处相安。当杨、方获悉，以陈铭枢为军长、蒋光鼐为副军长隶属南京方面国民政府（简称南京方面）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所部，将由赣东北河口（今铅山县）地区经闽返粤，派亲信幕僚林知渊、萧叔宣与蒋光鼐密晤（此时陈铭枢在日本），请求军次福州，帮助剪除“新编军”和谭曙卿。
蒋光鼐（以及陈铭枢）在10多年前曾是方声涛的部下，情谊犹在，答应他们所求。杨树庄许诺省政府每月补助第十一军军饷50万元，并派张襄、樊宗迟、陈齐瑄、周孝培等熟悉福建情况并与陈铭枢、蒋光鼐是保定军官学校校友的军事人员随军任职，配合行动。
9月24日，蒋光鼐带领第十一军第十师蔡廷锴部等进入福建省崇安（今武夷山市），27日抵达建阳，29日抵达建瓯。10月2日抵达南平，6日水陆两路并进，于8日在古田县水口镇会合。
谭曙卿得知第十一军将由闽北拐到福州再往广东，深感不安，于9月30日电劝蒋光鼐改道：“请由邵武、光泽、建宁、宁化直捣汀、杭入粤，均系大路较为便捷；若由福州折赴下游入粤，非仅驻地及轮船输送不便，且恐多费时日。”10月2日，蒋光鼐复电解释：“敝军取道福州，以期接受粤方汇款，及上海购备各军用品……一俟补充完毕，即向粤边进发。”
据蔡廷锴回忆：“探报，彼在福州城郊严密戒备，唯福州民众各团体已派代表来水口，欢迎我军往福州，谭某亦派员来接洽。我想我军入福州，虽不成问题，但孙子兵法有说‘兵不厌诈’，我仍须提防暗算，所谓‘有备无患’。遂密令各部以战备行军，向福州前进。”
10月10日，第十一军所部抵达福州西门外洪山桥。为了麻痹“新编军”，蒋光鼐、蔡廷锴令大部队驻扎在洪山桥一带，仅带领第十一军军部、第十师师部人员以及两营卫队入城，暂驻在鼓楼前的前清布政司衙门旧址。
据蔡廷锴回忆：“是日，各界民众数万人沿洪山桥入城马路站立欢迎，并在西门搭盖欢迎棚。我和蒋副军长乘马到达，民众各代表即请我们上台演讲。当时各代表将手执之小旗打开，直书‘打倒谭某，欢迎十一军武装同志，解除福州人民痛苦’等字样，革命空气异常浓厚。那时谭某亦在座，确令他难堪。我则看机应付，以大义勉各界代表，对谭某则示友好，并善言安慰……翌日，各界代表仍来向我军请愿。他们说：‘谭某收编土匪不下万人，糜烂福建，人民敢怒不敢言。贵军若不援救福建人民，则福建人民永无生天之日。我们各界代表因欢迎贵军，恐亦死无葬身之地矣。’我听各代表说后，心颇不安，唯对各代表慰解，着其先行回去。”
谭曙卿为窥探第十一军及第十师的动静，以犒劳为名，派人前往军部、师部及西门外等各驻地查看，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为试探蒋光鼐、蔡廷锴的态度，以接风洗尘为名，在聚春园设宴款待。蒋光鼐、蔡廷锴简从赴宴，在道谢之余，再三表明第十一军只是过境，并非久驻。
虽然第十一军誉为北伐军的“铁军”之一，有着极强的战斗力，但“新编军”在福州的部队有设在前清将军署的军部，以及驻扎在大王府、东湖、旧武备学堂、米仓前等地的第一师第二团、第二师第六团、独立第三团等部，具有熟悉当地地形等优势。为了确保军事行动能顺利进行，第十一军派员进行缜密侦察，并预先召集团长以上军官秘密部署作战任务。
据报载，“新编军”第一师参谋长柯杰夫于10月13日为儿子办满月酒，该军的许多主要军官应邀赴宴祝贺。蒋光鼐、蔡廷锴抓住机会设宴回请谭曙卿，同时令第十一军所部以出操、野营为名，分头向“新编军”军部及各部驻地接近。中午12时正，蒋光鼐、蔡廷锴在席间扣押谭曙卿，第十一军所部全面出击。“新编军”突遭猛烈攻击，猝不及防且无人组织有效抵抗，除了东湖、旧武备学堂两处略有枪声外，其余均束手就擒。据蔡廷锴回忆：“不及一小时，已将匪军全部解决。时在正午，街上最为热闹，市民闻此短少的枪声，以为是在放电光炮，并无惊恐扰攘。”
蒋光鼐、蔡廷锴将谭曙卿软禁在第十一军军部内，立即致电南京方面，历数谭曙卿结党营私、无恶不作的罪行，报告武力解决“新编军”在榕部队的经过，请示对谭曙卿的处置办法。南京方面需要利用无法替代的海军力量来对抗北洋军阀和骁勇善战的第十一军充当炮灰，只好接受现实，同意撤销“新编军”，但要让谭曙卿安全离闽赴沪。
据报载，10月13日夜间，第十一军派参谋陈齐瑄带队押解谭曙卿及其小老婆李智诚至马尾，拟让他们搭直达上海的“新宁兴”轮离闽。由于省垣各界强烈要求清算谭曙卿的罪行，并发动海员罢工，鼓动学生赶往马尾阻止海轮起航，此次未能成行。20日，谭曙卿等再次被秘密押解到马尾，搭“温州丸”日本轮离闽，经台湾、日本转到上海。
第十一军如约行动并获得成功，求助者也兑现承诺。省政府在10月19日的委员例会中决议：“按月拨饷五十万元”给第十一军，并“电催杨主席、方军事厅长、陈财政厅长、陈军长（即杨树庄、方声涛、陈培锟、陈铭枢）克日来省，共策进行”。24日，省政府委员例会通过杨树庄提议的《请饬财政厅拨第十一军犒赏五千元案》。
据报载，11月2日陈铭枢从日本乘海轮抵达马尾，福州各界召开盛大欢迎会，省政府拟呈请南京方面任命他兼省政府委员，借以共同维持省务。据蔡廷锴回忆，南京方面的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总指挥兼广东省政府主席、陈铭枢等人的老上司李济深获悉陈铭枢回国，“电请我军旋师回粤休养。各官兵久别故乡，闻此无不雀跃。陈军长即召集我们商议回粤事宜，对于福建之善后，决请省主席杨树庄办理”。
自11月下旬起，第十一军分批经莆田、仙游、泉州、同安、漳州、南靖、龙岩、永定等地返粤，一路上顺手牵羊，又解决了一部分“新编军”余部或当地土匪。虽然，他们此次入闽时间仅两个月左右，却给福建民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为五六年后由第十一军扩编的十九路军驻闽掌政以及发动福建事变打下一定的基础。
（来源：《福州晚报》2020年6月30日 A13版 闽海神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