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钱宁

福建文献记载最早的石敢当的实物，是宋代庆历四年（1044年）在莆田出土的唐代大历五年（770年）“石敢当”石铭。石铭曰：“石敢当，镇百鬼，压灾殃。官吏福，百姓康。风教盛，礼乐张。”这在明代黄仲昭《八闽通志》以及《莆田县志》中均有详细记载。

现存最早的实物原位于福州市盖山镇高湖村，今嵌于福州市于山九仙碑廊的“石敢当”碑，碑高1.06米，宽0.49米，刻于南宋绍兴年间，碑文曰：“奉佛弟子林进晖，时维绍兴载，命工彻石路一条，求资考妣生天界。”可见，唐宋时期石敢当习俗已融入寻常百姓家。

关于石敢当习俗在琉球的广泛传播，册封使和使团成员的回忆录中多有记载。清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册封副使周煌出使琉球，见到许多民众门前立有石敢当，在其《琉球国志略》中曾记载，“屋上、门前，多安瓦狮，及立片石，刻‘石敢当’者”。清嘉庆十三年（1808年），作为太史的“司笔砚”沈复随册封正使齐鲲、副使费锡章前往琉球，撰写的《浮生六记》见闻琉球“人家门户，多树石敢当碣”。他们的记录明显地阐明石敢当习俗在琉球相当普及。

琉球石敢当习俗的发展，与琉球使团借朝贡之机往返于中琉两地，考察民情、研学感悟密不可分。福建是琉球对外交流的窗口，也是研学的目的地之一。再者，琉球使团从福建北上入京，途经山东一带，遇见许多泰山石敢当的情景，也必定会将这一习俗与已经在琉球传播的福建石敢当习俗融合起来，使得琉球石敢当不断丰富起来。

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在琉球出现了泰山石敢当。“年号铭人入泰山石敢当”位于具志川村的村口（现冲绳久米岛町），高1.15米，宽0.4米，厚0.12米，碑文记载：“□正十一年癸丑 泰山石敢当 八月吉旦。”这是冲绳目前体形最大的石敢当。琉球石敢当数量之多，基本未注明年号，而直接在石碑上明确镌刻年号的仅此一件。

石敢当立碑年代首字被磨灭，按照中国历代年号可知，其立碑时间应为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至少指出在雍正年间泰山石敢当已传入琉球。泰山为中国五岳之首，在石敢当前加上“泰山”二字的数量极少，既表达出对山岳神灵的崇拜，又加持了石敢当的辟邪、化煞功能。然而，在尚泰王时期，泰山石敢当的“泰”字为避讳被故意损毁，也遵循为尊者讳的说法。

在琉球还出现与姜太公相关的泰山石敢当。收藏于石垣市八重山博物馆的“姜太公在此·泰山石敢当”，始建年代不详，曾立于路边辟邪祈福。中国北方在新屋正梁上常常粘贴“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符语，祈祐避凶驱邪、祈福挡灾，也是一种心理寄托的表现。琉球不只沿用此做法，还把“姜太公在此”与“泰山石敢当”相结合，禳解禁忌，增强祈愿效果，确保建筑竣工大吉。查阅已知的琉球石敢当中，“姜太公在此·泰山石敢当”也仅此一例。

琉球在传承福建石敢当习俗的同时，还与当地习俗文化发生整合演变，逐渐形成本地化特征。其中，梵字石敢当最具有琉球当地特色。梵字含有消除所有的罪孽烦恼，脱离欲望，如同虚空一般，消灭一切的恶念与恶缘的意思。

关于琉球梵字碑，最早可在《球阳》中找到相关记载。《球阳》曰：“（明）正德年间，有日本僧日秀上人随波至国，念经立碑（碑有梵字一字），以除鬼魅。自此而来，妖怪不复起矣。”在石敢当前面加入梵字，是起到加强石敢当咒语威力的目的。

梵字石敢当在琉球只有两件，一件立于中头郡西原町的一条T字道路对面位置，一件位于丰见城市，但碑上均未标明立碑的具体时间。

琉球的石敢当习俗最初源于福建，双方在交流互动中，琉球很大程度上包容并吸纳了石敢当习俗的精华，又陆续出现泰山石敢当，以及具有当地特色的梵字石敢当，使其民俗文化逐渐“活”起来。由此说明，琉球的石敢当习俗根在福建，形在琉球。

（作者单位：福建开放大学）

《福建日报》（2024年4月23日 第12版：理论周刊·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