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赖文婷 陈旭东

楹联作为中文语言独特的艺术形式，不仅讲究对仗工整、平仄协调，更因言简意深、富有表现力而为文人骚客所钟爱。福建师范大学图书馆藏佚名《骈联汇钞》稿本一册，辑存清光绪末年林文忠公祠内楹联十二副，今移录如下，并略加说明。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如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沉。”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夜，曾经深受林则徐赏识器重的左宗棠获知林氏讣讯，悲痛异常，写了这一副传颂一时的长联。

左宗棠对林则徐“忧国如家”的爱国主义精神由衷感佩，不免扼腕叹息于其“出师未捷”。他在给林则徐长子林汝舟的唁函中写道：“公受三朝知遇之恩，名业在霄壤，心期照古今，血气之伦，罔不爱慕，于公复何所憾! 中间事变迭乘，艰危丛集，群小比而悬公，天日高悬，旋蒙鉴察，彼人之心，徒极缱绻，亦所谓唾不及天还以自污者也。士之爱慕公者，亦何所恨。”重申林则徐一生坎坷不平，但不论顺境、逆境，都以国家和百姓利益为重，功在社稷，利于千秋，可以“无憾”；而倾慕林则徐的追随者，也可以“无恨”。

祠中第二副楹联乃挚友梁章钜所撰：“帝倚以为股肱耳目，民望之如父母神明。”梁章钜先林则徐一年而逝，其墓志铭乃林则徐所撰。梁氏在这楹联中高度肯定林则徐的真实才干和卓著功绩。

胡林翼所撰：“报先帝而忠陛下，两朝开济属宗臣，表续《出师》，千古英雄同坠泪；佐天子以活百姓，万口欢呼相司马，家传《画像》，四方妇孺尽知名。”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林则徐曾写信鼓励胡林翼成就事业，“不宜自甘暇逸”。胡林翼后来成为晚清军政重臣、湘军重要首领。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侯官举人李廷瑛曾说，“林文忠公则徐之薨，其挽联以李学博彦俊、胡文忠公林翼为最”。所指胡文忠公挽联即此。梅英杰《胡文忠公年谱》则略作：“千古英雄皆堕泪，四方妇孺尽知名。”

其余如张芾：“先天下之忧而忧，智勇功名，一代奇才超管乐；以古人所学为学，文章道德，千秋定论继欧苏。”潘世恩：“重臣开府，膏泽被江南，只此心可对赤子；大儒居官，声名遍海内，有几人不愧青天。”桂超万：“羊祜众归心，太息天人骑鹤去；苏缄灵却敌，还期海峤策鳌来。”邵积诚：“九京人物归随武，万古云霄仰葛侯。”叶芾棠（侯官人，清光绪二十一年即1895年进士）：“以身系国家安危，五大洲共仰声灵，决策运筹，一代威名驰域外；所至为闾阎父母，十余省同深爱戴，报功崇德，千秋遗像肃闽中。”何刚德：“海禁溃隄防，毒痡亿万生灵，空对横流思往事；畿疆疲振贷，岁耗东南财赋，谁规大利撰遗编。”陈懋鼎：“立功恃治事为始基，早留农利遗编，示后死以石渠中博闻经济；杖信乃出疆之定理，曾读异邦载记，谓我公为环瀛上义战英雄。”唐赞衮（善化人，清同治十二年即1873年举人）：“是汉武乡、宋武穆一流人物，与左文襄、沈文肃百世馨香。”郑祖周（侯官人，光绪十一年即1885年举人）：“卓识在百年以前，制于未乱，保于未危，纬武经文，一代勋名寄狐笔；恺泽及四裔之表，利无不开，弊无不革，报功崇德，千秋庙貌傍乌山。”陈宝琛：“世变安常，独于明盛时，目营八表；人心不死，留兹干净地，气壮三山。”

以上诸人在楹联中纷纷将林则徐与历代先贤如管仲、乐毅、羊祜、诸葛亮、苏缄、岳飞、欧阳修、苏轼及后来者如左宗棠、沈葆桢等人相提并论，称道林则徐的崇高思想境界、光辉业绩及其影响，在凝练的字句中侧映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真实人生。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省林则徐研究会）

《福建日报》（2024年10月22日 第10版：理论周刊·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