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虎

嵩口月阙村下新厝阶梯跌落式防溅墙

于山大士殿斜带状防溅墙 吴卫 摄

防溅墙又名挡水脊、挡水檐，是屋顶垂脊的一种变体。福州古厝主座厅堂与两侧房舍屋顶高低交错，形成较大落差，在被遮盖住的房舍屋顶边缘位置上立起一堵矮墙，防止雨水飞溅打湿厅堂内廊，即为防溅墙。对比主次建筑屋顶连成一体、在交接处设置排水沟的方式，防溅墙提高了排水、防渗漏的可靠性，也缓解了角落房间采光的严重不足，是一种利用简单构造解决复杂问题的建造智慧。防溅墙常见于福州及其周边地区，墙身装饰繁复多样、精彩纷呈，这在其他地区并不多见。

福州古厝厅堂与两侧环廊或披榭形成的庭院空间光线阴暗，防溅墙凸立在屋顶之上，在屋顶光线的反射下，显得比厅堂明间的垂花柱和花板雀替更加清晰可辨。作为厅堂正立面的一部分，且在客人视线范围内，防溅墙自然成为厅堂装饰美化的组成部分。防溅墙上的彩绘或灰塑一般采用蓝色或白色底子，在阳光下很是醒目，它与厅堂前环廊上方风火墙的一圈墙楣装饰类似，形成整体。无论从正厅看庭院，还是从入口看正厅，庭院四周装饰完整连续，有姚合《题金州西园九首·药堂》“四壁画远水，堂前耸秋山”所描述的意境。古厝厅堂前设有宽敞的前廊，方便左右房间通行，廊下可摆放茶桌、座椅，闲暇时刻廊下喝茶、闲聊，抬眼处防溅墙便是最佳的风景。

灰塑与壁画是防溅墙的主要装饰手法。灰塑以壳灰、蛎灰为原料，糅合适量的麻丝、纸筋等材料，并加入糯米汁、红糖水，成型后的灰塑具有一定的硬度和抗裂能力，适应檐下环境。防溅墙上的灰塑以浮雕为主，在蓝、白色的底子上制作剔地起凸的堆塑，表现花草鸟兽、楼阁、器物。少量使用圆雕和透雕，圆雕主要用于防溅墙端头人物、器物的塑造，增强近人位置装饰的立体感和生动性；透雕用于亭台楼阁等造型的制作，表现建筑的空间感，增加场景的层次。福州防溅墙上的灰塑色彩清新淡雅，以蓝、白、黑为主色调，多施青绿色，在具体人物、动物、植物施色时小面积采用一些明亮的色彩如银珠、胭脂等色，形成明暗对比。

壁画是防溅墙装饰的另一手法，与灰塑结合，二者相辅相成。壁画是将灰塑表现内容平面化，对防溅墙做相对简约的装饰，通过线条和色彩表达主题。壁画表现方式有三种：一是只用墨色勾画，以浓淡墨色渲染场景；二是以墨线勾边，淡彩化色填涂画面；三是蓝地彩画，用色丰富，对比鲜明。壁画表现运用工笔、写意、白描等国画技法进行“描”和“画”，写意题材灵活丰富，适合防溅墙狭小的场地。常见于闽南地区的剪瓷工艺在福州防溅墙装饰上也有使用，用瓷片装饰如意、流苏，在植物题材中拼接花瓣，色泽明亮，但整体仍不失清丽素雅。

防溅墙主要有两种类型：阶梯跌落式与斜带状。阶梯跌落式是将防溅墙分为三段，呈阶梯状跌落，适应房舍屋顶的下降趋势。起始段位于主厅封檐板下方，墙身直接封堵檐下两屋面间较窄的一段空隙，对檐檩及其他木构件形成有效的防护；中间一段与前后段成垂直关系，做90度横向转折，使防溅墙回归至坡屋顶梢垄位置；末段比前面两段长，墙身较高，可以分为两阶，是装饰表现的重点。

阶梯跌落式防溅墙灰塑装饰占比多，一般做有墙头牌，小小的墙头牌又分成三四个主题区，其中上下做开光窗口，窗口边框可以是白灰边框，也可以是楼阁或器物限定出的窗口，在窗口内起灰塑或壁画；中部位置运用圆雕、透雕手法塑造亭台、香炉、案几、瓶花等缩微立体造型，也有用凸起的几何纹样做间隔图案，整个墙头牌装饰内容繁多，凹凸有致，彼此衔接自如。更有甚者为了强化墙头牌装饰，在其边侧附加一块书卷状的扩展体，满绘壁画和文字，扩充牌头装饰内容。墙身部分用白灰或薄砖做边框，分成几个不同的水平条带，条带内再用软硬卡子分成若干开光窗口，窗口内分别施以灰塑或彩绘，各窗口装饰内容风格统一，形成一个主题系列。个别墙身直接用瓦花装饰，或使用镂空几何纹样。

斜带状防溅墙较阶梯跌落式装饰简略，其一般采用薄砖立砌，墙体及牌头厚度小，墙身高约30厘米，顺着坡屋顶走势砌筑在梢垄上。虽然斜带状防溅墙不利于附加灰塑造型，但仍有一些精致的作品。斜带状防溅墙端头一般呈斜三角前冲，给头牌装饰提供了用地。头牌与檐口盖瓦平齐的部分通常灰塑有芭蕉叶、铜钱或鲤鱼，寓意大业有成，年年有余；其上可以做一整体装饰，有做高浮雕的瓶花，也有做形象的如意手柄，间或装饰福字、寿字图形，或直接题加诗文。此三角状端头有的参照门厅墀头墙，做出斜堵面和直堵面，在堵面内装饰。墙身部分以壁画装饰，常见绘满缠枝花卉、祥云卷草等连续图案，也有绘制山水画，或是瓜瓞绵绵、喜鹊登梅、山雉茶花等吉祥图画。墙顶还有做成起伏状，或是压顶做一道装饰脊。原梢垄下的批水檐也可以做成线脚，成为防溅墙装饰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古厝屋顶受自然环境侵蚀，容易损坏，严重的情况下连带防溅墙一起拆除重做，造成了地域内精美的防溅墙正在不断减少。

（作者单位：福建理工大学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

《福建日报》（2024年10月29日 第12版：理论周刊·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