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芬
鳌峰书院。叶诚摄
鳌峰书院,坐落于福州市于山北麓,康熙四十六年(1707)福建巡抚张伯行主持创建,为清朝时期全国闻名的省城书院与“东南第一学府”。自创立之初,鳌峰书院兼具书院与学院两种基本功能,张伯行一上任便捐禄购买旧宅创办书院,搜集理学书籍刊刻《正谊堂全书》,据左宗棠统计,共刊刻先儒遗书55种;同时招收全省九府一州天资聪颖学子授课讲学,引导他们“以成其器,为国家储用者也”。在鳌峰书院,张伯行依朱熹《小学》纲目分类,纂集《小学衍义》,用于教导诸生;同时亲自纂辑刊刻正谊堂本《小学集解》,为鳌峰书院藏书。由此,朱熹《小学》与鳌峰书院结下不解之缘。
元明清时期,科举考试以朱熹“四书学”论题,朱熹学说成为官方正统思想。因朱熹学说为两宋理学集大成者,致广大尽精微,博大深奥难以晓通,元明清学者们皆以朱熹晚年亲自编订的《小学》为入门阶梯。淳熙十年(1183),朱熹在武夷山讲学期间初步编写《小学》,后与门人刘清之、蔡元定磋商修改,于淳熙十四年(1187),正式刊行武夷精舍定本《小学》。《小学》以“立教”为纲,以“明伦”“敬身”为目,以“稽古”“嘉言”“善行”为羽翼,以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及心术、威仪、衣服、饮食9大方面为具体事项,共同构成童蒙阶段的为学章法。元明清三代,朱熹《小学》皆为官方认可且指定的蒙学教材,尤其是进入清代,其成为童蒙入学考试的覆试论题,成为“课试之资”。
清朝统治者非常重视朱熹《小学》的推广与普及。康熙帝下令以《小学》为科考功课并亲自监督翻译成清文,雍正帝下令刊刻印刷《小学》并亲自作序,乾隆帝以《小学》为论“覆试童生”,即使到了清末,清政府颁布新学制,朱熹《小学》仍为重要的童蒙教材和考试论题。甚至,清政府出台相关的法文律令,“凡童生入学,复试论题,务用《小学》,著在律令”,从律令层面推许朱熹《小学》为童蒙入学的考试用书。乾隆四十五年(1780),文渊阁以明代陈选校注的《小学集注》为底本,采用雍正帝御制序文,刊刻完成《四库全书》本《小学集注》,成为清代的通行本。
其实,张伯行本人与朱熹《小学》渊源颇深。张伯行(1651—1725),字孝先,谥号清恪,河南仪封人,康熙二十四年(1685)进士,历任山东济宁道、江苏按察使、福建巡抚、江苏巡抚、户部侍郎、礼部尚书。康熙四十六年(1707),康熙帝因张伯行为官清廉亲自面见并提拔其为福建巡抚。张伯行抚闽3年大力推广朱子学,曾下令引导福建百姓由祭拜瘟神改为祭祀朱熹。张伯行亲自编辑整理鳌峰书院学约院规,其中的《丽泽堂学约》谈及为学之序,“读书务以小学为先,次四书,以及六经与周程张朱司马邵之书”,先读朱熹《小学》,再读“四书”“六经”及诸理学著作。其实,这也是张伯行的自身学习感悟,其在刚考取进士时,曾自建精舍并纵览数千卷书,便已体悟《小学》为“入圣门庭”之首。因此,在鳌峰书院创办当年,张伯行依朱熹《小学》纲目分类,纂集《小学衍义》。
康熙四十八年(1709),张伯行虽已离闽,仍亲自编修整理朱熹《小学》,于康熙五十年(1711)刊刻正谊堂本《小学集解》,收入鳌峰书院馆藏书目。除此之外,另一版本朱熹《小学》,即觉罗满保辑《小学实义》(《鳌峰书院志·卷九》),也为鳌峰书院馆藏。张伯行纂辑《小学集解》,旨在注疏阐释并纂辑整理朱熹《小学》。彼时,距离宋朝已数百年,朱熹《小学》“家传户诵,非不甚盛”,但其注本不能“照着讲”而应“接着讲”。于是,张伯行注本重点调整两个方面,一是在文本内容上,增加“小学辑说”篇章,补充以朱熹为代表的宋代大儒有关“小学”“幼学”言论,充实题材内容;二是在具体注疏上,彼时《小学》注本大都服务于童蒙考试,张本要求回归篇章辞句文义本身,并明确小学教育重在持“敬”,“章章节节,句句字字,看得敬字”。总之,张伯行注本始终贯彻朱熹《小学》为圣贤学问的入门阶梯而不仅仅只是“课试之资”。曾在鳌峰书院求学七年的林则徐曾手书“岂为功名始读书”,传承并发扬大儒精神。
同治五年(1866),因鳌峰书院《正谊堂全书》“所藏版片则虫蛀无存”,再加上刊印书籍残缺不全,闽浙总督左宗棠主持辑佚寻访《正谊堂全书》康熙版本,最终校订刊刻63种,包括张伯行纂辑的《小学集解》,自此,鳌峰书院、正谊书院皆大力推广《小学》。光绪三十一年(1905),慈禧太后下诏废除科举,随后《小学》逐渐退出官方指定的童蒙教材并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但是,鳌峰书院推崇《小学》,明确童蒙阶段专务“做事”“看得敬字”,对于今天的童蒙教育仍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福州晚报》(2024年11月16日 A07版 闽海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