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靳凤华 王怡然 

福州万寿尚书庙文官门神

福州上渡闽王庙中的武将门神壁画

随着春节这一传统节日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和影响日益扩大，门神年画也逐渐走出国门，成为世界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窗口。它们不仅是艺术品，更是文化的使者，传递着中国春节的喜庆与祥和。

武将门神作为守护门户、驱邪避祟的象征，多以身着甲胄、手持武器的形象示人。其中，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神荼、郁垒”与“秦琼、尉迟恭”这两对门神。

“神荼”和“郁垒”是最早的武将门神形象，其传说源自先秦时期的《山海经》。据记载，这两位曾是黄帝麾下的勇猛将领，负责在度朔山的章桃树下监督百鬼。二神在门神画中常常头戴虎皮盔帽，这也紧密贴合了传说中“把守鬼门，将鬼魅以芦苇绑缚，喂虎而食”的典故。在门神画中，神荼一般位于左边门扇上，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姿态神武，手执金色战戟；而郁垒则位于右边门扇上，一袭黑色战袍，神情显得安闲自适，两手并无神兵或利器，只是探出一掌，轻抚着坐立在他身旁巨大的金眼白虎。

尽管“秦琼、尉迟恭”相较“神荼、郁垒”出现较晚，但得益于《西游记》和《隋唐演义》等通俗小说的传播，他们的典故传遍千家万户，成为妇孺皆知的门神形象。在彩绘门神中，秦琼常被塑造为面如冠玉、蓄着五绺长须的白脸武将，而尉迟恭则以红脸、蓄连鬓须的形象出现。他们或是手持立刀，威严相对，或是手持单锏、竹节鞭、钢鞭、金瓜锤等法器，展现出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英武之姿。

尽管武将门神的题材千变万化，但其艺术造型的共同特征可概括为几个要点：首先，在面部特征的塑造上，武将门神的眼睛和胡须会被进行夸张的艺术处理。眼睛的描绘尤为突出，或圆睁如铜铃，或细长如柳叶，旨在突显武将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威严的气质。胡须的刻画同样富有变化，或以浓墨重彩的笔触渲染出虬髯的粗犷与凶悍；或以细腻的线条搭配几绺浓墨，勾勒出慈善而俊朗的武将形象。

其次，在颈肩部的处理上，通常遵循民间画诀中的“将无项”原则。画师在描绘武将时，会刻意夸张铠甲的造型，使之覆盖脖颈，从而强调将士的英勇与刚毅。同时，在肢体与四肢的处理上，艺匠也下足了功夫，通过缩短四肢，夸张躯干的占比，着重突出了武将魁梧的体态，体现了武将的威武与勇猛。

最后，在服饰的设计和细节描绘上，通过采用复杂的图案和丰富的细节刻画，与面部的留白形成鲜明的疏密对比。这种对比不仅彼此衬托，还增强了视觉效果的丰富性和层次感，使得武将门神的形象更加生动而具有感染力。

文官门神通常以文官或福禄星官的形象出现，其背后的故事多源自广为流传的民间俗语“天官赐福”。相传在每年的正月十五日，天官降临人间，裁定人们一年的福祸。古时候，民间常将“天官赐福”当作祈福消灾的吉利话。这类门神往往身着华贵的蟒袍，以宰相的装束示人，慈眉善目，流露出温和而庄严的神态。他们或是两位神祇手持笏板，相互对立，庄重而和谐；或是其中一位手持笏板，另一位则托举着灵芝，掌中轻抚着飘逸的白须。这些形象不仅展现了文官门神的祥和气质，也寓意着智慧与福泽，为人们带来希望与祝福。

在造型上，文官门神与武将门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官门神的形象通常以简练而圆润的轮廓为主，整体饱满圆润，彰显了文官的雍容华贵，这与武将形象中刚劲有力的线条处理截然不同。文官门神的服饰造型也不同于武将的盔甲造型，其衣帛多采用云纹、锦纹等富含吉祥寓意的装饰图案。

武将门神与文官门神在造型特征上虽各有千秋，但在色彩的搭配与取舍上却遵循着相似的准则。从整体色彩表现来看，彩绘门神偏好采用视觉冲击力强烈、能够激发积极情绪的强对比色彩。例如，常见的红与绿、蓝与橙、黄与紫等三原色及其三间色的组合，这些色彩搭配不仅增强了画面的戏剧性表达，也为彩绘门神增添了丰富的冷暖对比，使其更加生动鲜明。在色彩过渡的细节处理上，工匠巧妙地运用墨线勾勒和留白技巧来调和那些难以相容的对比色，减轻它们之间的冲突感。这种手法不仅保留了对比色彩的原始纯度，还确保了画面整体的和谐统一。通过这样的色彩处理，门神的形象既显得鲜明夺目，又可以保持画面原本的和谐统一。

在色彩的运用上，武将门神与文官门神也展现出了微妙的差异。在民间绘画的传统中，色彩被划分为“硬色”与“软色”两大类。所谓的“硬色”，指的是那些色彩鲜明、纯净无杂的黑色、正红、墨绿、深蓝等，而“软色”则是指那些掺入了灰色调、饱和度较低的藕粉、桃粉、淡黄、青绿等色彩。根据民间画诀中的“文相软，武相硬”原则，寓意吉祥、气质高雅的文官门神画像，往往采用清新脱俗、色彩柔和的“软色”来描绘，以彰显其文雅之风。相对而言，那些旨在驱邪避灾、性格坚毅的武将门神，则更多地采用正红、墨绿等“硬色”来绘制，从而有效地凸显武将门神的英勇与刚强。

在门神画中，色彩和造型并不是各自独立，而是相辅相成。从现存的门神画中不难发现，大多作品的上色都采用了平涂的手法，艺匠为了避免画面过于扁平单一，常常利用暖色跳出、冷色后退的色彩原理来绘制，即高纯度、高明度的暖色较为靠前，低纯度、低明度的冷色较为靠后的视觉效果，合理地运用这一色彩规律，会让平涂的画面自然产生层次感。

正如民间画诀所言“紫是骨头绿是筋”，艺匠在门神的关节处，如腰间的飘带或颈部的装饰，特意选用了红色、绿色、紫色等鲜艳的色彩进行点缀。这样的色彩强调，不仅增强了门神形象的立体感，也提升了整体的艺术美感。

（作者单位：福建理工大学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

《福建日报》（2025年1月30日 第04版：理论周刊·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