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教子
四知堂 能孝于家者 斯尽忠于国也 稼穑艰难 学吃亏
明代南京吏部尚书、工部尚书林瀚,其子孙聚居于福州城内文儒坊,里人称其地为“东林宅”,或“东林里”。
濂江林氏发迹是从林瀚之父林镠(元美)开始的,林镠中永乐十九年(1421)进士,历任上犹知县、宁海知州,官终抚州知府,为官清廉,广施仁政。致仕居家,友人戴弘龄在一次聚会中握着他的手对大家说:“公有‘四知’,诸位知道吗?”座客都以为讲的是汉代杨震“天知、神知、我知、子知”的故事,戴弘龄摇头说:“官做到知县、知州、知府,也还容易,而先生的‘知足’却是一般人鲜能做到的。”此谓“四知”,即称颂林镠从知县、知州做到知府,一贯以知足的心态应对一切,是个公正廉洁的清官,后来曾孙林烃在家庙后建“四知堂”来纪念他。
林瀚成化二年(1466)中进士,官吏部、兵部尚书,名位至显,生有九子:庭桂、庭㭿、庭楷、庭杓、庭樟、庭枌、庭榆、庭枝、庭机,立有家训,首先便是嘱咐子弟要读书。家训如今虽已不存,然翻阅《林文安公文集》,中载家书数篇,不论训子还是教孙,总以读书上进为谆谆训勉,可谓用心良苦。林瀚与其子林庭㭿、林庭机,及孙林燫、林烃等,祖孙三代先后官至尚书,位居一品,人称“三世五尚书”,又有“七科八进士”之誉(四代八人中进士),这在全国也属凤毛麟角。林瀚与子庭机、孙林燫又都担任过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全国最高学府的主管,可见林氏诸子不仅官位极崇,在学问上也堪为良师。总之濂江林氏文风之盛,林氏裔孙声名之隆,实得益于林瀚所教导的“读书”二字。
除了教子孙读书,林瀚还教育诸子做官要“清慎勤劳,修举职业,思振家声为可”,并以“报国”勖子孙,后来子林庭㭿、林庭机,孙林燫、林烃皆扬历中外,官至尚书,砥节砺行,一秉先人为官清廉、志在报国的遗训。如林燫致仕后因屋被火毁,至死都无力购置新宅;林烃致仕后也是布衣粗食,所余不过图书几箧而已。
早在弘治十二年(1499),林庭㭿中新科进士不久,林瀚便寄家书训诫:“仰赖袓宗积德流庆,既钟我尚书先公,复延于我,又逮于汝,皆以黄甲发身,致位通显,幸莫大焉。当尽心竭力图报朝廷,增光先代,惟我与尔皆所当勉。”后刘瑾弄权,陷害忠良,朝政倾颓,林瀚以刚直得罪刘瑾被贬,他曾对人说,自己便是以此来教育子孙该如何忠君爱国的。自林庭㭿而下,听了无不凛凛然。
正德九年(1514),林庭㭿升任云南布政司左参政,以父亲林瀚八十一岁高龄致仕在家,上疏请辞归养,朝廷不准,仅准以探亲之假。林庭㭿回家后又上疏请归养,疏云:“臣闻之古云,求忠臣于孝子之门,盖谓能孝于家者,斯尽忠于国也。今臣父垂白在堂,朝不保暮,臣若勉强就道,万里分违,倘以念臣之故,忧病不虞,则臣乃不孝之子,天地间大罪人也。有臣如此,陛下将焉用之?”朝廷终念林瀚累朝名德,批准在籍养亲,并令当地官员时时加以问候。这一年,林庭㭿之子林炫刚好中进士,官礼部主事,也请假回里省亲,三世同堂,乡人称盛事,这在当时公卿间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林瀚喜极而泣,对儿孙们说:“吾家世受国恩,今又荷兹殊宠,顾吾老矣,无能为报,尔曹不可不勉!”
林瀚晚年致仕还乡,在祖居东边建祠堂十数楹,祀林氏合族远袓。正德十三年(1518)三月,八十五岁的林瀚亲率子林庭㭿、林庭楷,长孙林炫祭扫城门狮头山祖坟,归途中,望见农家老少在田中力作插秧,挥汗如雨,他对随行子孙感叹道:“稼穑艰难,有如此哉!尔曹不可不知!”并在附近摩崖上题刻记此事,用以昭示后来子孙,纵然是世代读书,也不可不知农事劳动的艰难辛苦。
林瀚之父林镠临终时,告诫五个儿子:“惟和顺,惟读书,惟守分循理,以无玷祖宗,吾瞑目地下矣。”正德十四年(1519)九月二十九日,林瀚以微疾卒,年八十六岁。卒时,诸子孙都在身边,世人以为始终全福。临终,子孙跪请有何遗言,林瀚说:“学吃亏而已。”所谓临事让人步,自有余地,“吃亏”二字,实是修身处世良方,也是昌盛本源。由此可见濂江林氏的家门鼎盛,“三世五尚书,七科八进士”的称誉,绝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
万历年间,福州当地官员在福州府学射圃建世忠祠,专祀林瀚、林庭㭿、林庭机、林燫、林烃袓孙五人,督学使赵参鲁额以“世忠”二字,表彰林氏三代竭忠报国之事,并以劝世。故按察使陈奎在《世忠祠后记》中说:“士习之敝久矣,竞进罔利,猬集蝇营,可忍言哉!诚使缙绅士夫睹是祠,而景其行,幸进之途塞,贪饕之风息,则是祠之建,匪以私于林氏,其所关于世道人心非浅鲜也。”
选自《三坊七巷名人家风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