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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朵微笑的花——福州那些美丽的地名
2025-07-2615:40:56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林莹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一边是人寿有限,一边是土地恒久。因此,人们总爱将自己的深情与念想,在反复思忖后赋予土地。了解一个人,从姓名开始;读懂一座城,大抵也是从地名开始。每一个老地名,都藏着一段故事,翻开故事细细品味,你会发现这些优容典雅的老地名,都是前人留给后代最生动简洁的回忆。

  福州亦是如此。我总觉得福州的有些地名,是浸在闽江水里的,带着江海之间特有的潮湿与绿意,又带着一梦千年的月光。每个名字都像一扇通往旧时光的窗。朱紫坊的飞檐曾掠过多少燕子?郎官巷的墙根下,谁又曾拾起过那坠落的铜钗?每个地名都是时光的琥珀。达明路喧嚣后的凌晨里,上下杭的骑楼下,雨打芭蕉的声响,可能还交错着百年前商号记账的算盘声。这些在历史深处至今微笑的名字,像榕树的气根,一头扎在历史的泥土里,一头牵着今日的烟火,轻轻一提,就能带出满巷的故事。

  柳桥

  锦池江上柳垂桥,风引蝉声送寂寥。不必如丝千万缕,只禁离恨两三条。

  一直认为柳桥这个地名之美,在福州可算是独占鳌头。它取“柳”字柔条拂水之态,又摹写桥影卧波之韵,地名清雅如素绢上的簪花小楷,只此简单二字,便勾出南国水城的温润魂魄,尽得风流。它宛如大家闺秀,款款从唐诗里走出,顾盼之间眉目潋滟生辉,满目青山花笑影,有酒有梦有江湖。这地名,是刻在福州城脉搏上的一枚温柔刺青,提醒着每一个福州人,脚下这方寸之地,曾泊过盛唐的星辉,浣过宋月的清霜,当年烟柳依依,如今虽换了人间,可清风过处,仍可以听到千年前盛唐的桨声。

  福州城内水道纵横,若以丝线喻河渠,柳桥便是绿绸带上绾着的碧玉结。“接西湖之水灌于东南,今柳桥是也。”柳桥的出现,与福州古代的水利系统密切相关。据史料记载,唐代贞元十一年(795),观察刺史王翃辟城西南五里为湖,二百四十步,接西湖之水灌于东南,柳桥便位于此处,起着连接西湖与南湖的作用。当时,福州有西湖、东湖、南湖三大湖,西、南两湖湖水相接,柳桥就坐落在这连接两湖的水道之上,位置大约在如今杨桥中路一带。在古代,它是水利灌溉系统的一部分,对于农田灌溉意义重大,也见证了福州城的水利发展变迁。柳是流动的碧烟,桥是凝固的明月;柳枝年年新绿,桥石岁岁苍古。柳桥在变与不变之间,守着流淌了千年的生机与诗意。这被唤了千年的名字,便成了每个福州人灵魂深处,一弯永不沉没的诗意渡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福州城不断扩建,在这一过程中,东湖、南湖逐渐消失,西湖水域缩小。如今正对柳桥公交车站的,是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但柳桥作为地名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它就像一枚玲珑的玉扣,轻轻一触,便解开了福州城水汽氤氲的记忆锦囊。柳桥烟水供养的,原是一座古城在汤汤时代里,那份静看云起潮落的定力。纵然今日的柳桥,已不见画舫载酒、诗人醉卧的疏狂,只有水泥丛林冷峻的侧影,但那“柳”字蕴含的柔韧与生机,却如桥畔石缝里年年新发的藤蔓,固执地缠绕着时光的脊梁。只要唇齿间轻唤一声柳桥,那拂水的青丝,那卧波的虹影,便瞬间从历史的尘埃中鲜活起来,化作一缕带着水气的南风,吹过鳞次栉比的楼宇,拂过熙攘人潮,直抵心间最柔软的那片江湖。盛唐的诗歌从未老去。它让我们在千百年后,依然能循着平仄的韵脚,触摸到福州曾经的水乡月光。

  横江渡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一直很爱苏子的《前赤壁赋》。举重若轻间,字字御风而行,句句有潇洒之态。因此,当22年前,我第一次在金山看到“横江渡”这个公交车站时,只想拍手为福州的先民们大声叫好:从何处想来?渡名“横江”二字,多有意思!江是流动的,渡是静止的,一动一静间,藏着福州最本真的样子。“横江渡”这三个字,仿佛是被千年水波浸润过的古玉,温润地躺在唇齿之间。念出声时,便觉有涟漪悄然荡开,不是惊涛骇浪,而是由那青石板渡口边缘,一圈圈、一层层,轻柔地漾向江心。水纹推挤着水纹,倒映着岸边斑驳的老屋、苍劲的古榕,还有那系在石桩上、船身被岁月摩挲得光滑发亮的老渡船。吱呀的橹声,应和着水声,将“横江渡”这个名字揉碎在粼粼波光里,再随流水悠悠,送向远方。这涟漪,载着多少商贾行旅的匆忙步履,多少墨客游子的离愁别绪,在桨声灯影里,在晨昏暮霭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漾着。它漾开的,何止是眼前这一泓江水?分明是时光长河里沉淀了千年的温润记忆,如同渡口石阶上覆盖的厚重苔痕,如同老船工脸上沟壑里盛满的夕阳,无声地诉说着这片水域亘古的呼吸与脉动。这名字,便在这永不消逝的涟漪中,带着河床深处泥沙的体温,带着岁月包浆的柔和光泽,温润地流淌下去。

  横江渡位于今天福州仓山区建新镇燎原村,尤溪洲大桥之北。闽江到了福州南台岛中段,水流忽然放缓了脚步。从卢滨洲至尤溪坞的闽江沿岸,农田、沙洲各占一半,横江渡就位于这片区域,与当地的地理环境紧密相连,是因自然地理特征而产生的地名。其所在村庄东边是南台江,江上有洲地名为“横江洲”,彼岸是台江区宁化街道的长汀社区(曾经的长汀村)。在历史上,横江渡是凤岗里三十六宅通往福州市区一带的必经水路。当地人为方便南台岛的村民进城买卖,经营了闽江南岸至帮洲的过江渡船,故而名为“横江渡”。先民们按闽江潮汐决定码头,招集固定民船往返对岸,这里便成为了连接两岸的关键渡口,在当时的交通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摆渡人竹篙一点,木船破开镜面似的水,橹声咿呀里,地名便随着涟漪漾开,带着千年的温润。

  乱流江渡浅,远色海山微。横江渡的潮声里,曾经藏着多少挑夫的脚步与渡客的乡愁。那“横”字,原是横亘古今的念想——江风总在同一处转弯,浪沫漫过石阶的弧度,恰如古人回望的眼神,永远停在船离岸的刹那。千年已过,江岸悄悄退后,沙洲已经逐渐变成良田村舍。横江渡所在的燎原村,1951年时隶属水上区管辖;1958年公社化后,设燎原大队隶属朝阳区仓山公社管辖;此后又历经多次归属调整,2003年7月,燎原村划归新成立的金山街道办事处。尽管行政归属和名称不断变化,但“横江渡”作为一个浪漫的历史地名,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如今的横江渡,早已不是交通要道,新桥飞架南北,汽车的鸣笛声彻底盖过了橹声。但它在福州历史上却投下长长的影子——其中,有船工抵住波涛的杉木橹,有妇人送别时坠入江水的桃木簪,还有无数个晨昏在此折断又续起的炊烟。我想,这个地名之所以动人,不单是因为那“横江”二字的雅致,更是因为它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守着江水,守着光阴,把福州的温润与从容,都酿成了如今公交车站边那缕不散的清风。

  燎原路边新栽的榕树又垂下万千新的气根,像是在续写那段湿漉漉的光阴。

  凤凰池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福州是一个与凤凰有着深厚渊源的城市。晋代地理学家郭璞为福州勘察新城,并作《迁城记》,文中对福州的地形作了这样的描述:“其城形状,如鸾如凤,气势盘肇,遇兵不乱,遇荒不掠,逢灾不染,其甲子满。”其言下之意,凤鸟则是吉祥之象征,而把福州比作“凤城”。自此,福州被认为是祥瑞之城,有了许多带“凤”的地名。宋代朱熹在福州留下了凤丘、鹤林的题刻,清代三牧坊则设立了凤池书院,工业路一带的大凤山、小凤山,东街有凤凰坊,东门有凤丘山等。如今,在闽江大桥的南端,桥南环岛还耸立着一座“凤鸣三山”的雕塑。

  在这些与凤有关的福州地名里,凤凰池可谓得天独厚。它是福州西隅一勺被旧时光酿成琥珀的水,诗笺上翩跹的墨字。它是宋人踏青折柳处,是明代学子吟月地,泡着文曲星碎影,乌山文脉在此一泊千年,漾得满城书的声都带着七彩尾翼的粼光。

  关于凤凰池的得名,有几种说法。一说是蚊子变凤凰。福州话里,蚊子与凤凰读音相近。西洪路一带过去是荒郊野地,水洼、土坑、池子很多,夏天蚊虫孳生,是福州出名的“蚊子池”。于是,“蚊子池”就成为地名,后来化俗为雅,称为凤凰池。另一说见清代林枫的《榕城考古略》,说凤凰池因凤凰山(古籍中写作“凤皇山”)而得名。鼓楼区五凤街道境内有五凤山,横亘福州北面,五凤山有五座山峰,峰两旁垂下的山势与另一峰两旁垂下的山峰相连,在堪舆家的眼中,五凤山像五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其中一只凤凰向南延伸,在凤凰池附近形成凤凰山。

  但人们显然更愿意相信第三种说法。福州本地百姓之中,口口相传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在今天的凤凰池新村地段,曾有一个清冽的大池塘,供居民洗濯之用,原本并无名字。到了明朝万历年间,福州城一位陈御史住在附近,其女儿玉珠花容月貌,与穷书生郑文素有诗文往来,二人渐生情愫私订终身。当郑文托人说媒时,陈御史认为双方门户悬殊,拒绝了这桩亲事。玉珠责怪父亲嫌贫爱富,说郑文的才情学问皆是一流。陈御史决定亲自考校郑文,便出了上联:“长颈锡壶腰间出嘴”,对郑文言道,三天之内对出下联就可谈婚事。郑文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下联,更觉无颜面对玉珠,第三日傍晚托人到陈府致歉告别。玉珠情急生智对出下联:“平头铜锁肚里生牙”,写成书信赶忙命丫环送到郑家救急,结果却发现郑文已跳池自尽。伤心的玉珠万念俱灰,也含泪跳池自杀殉情。不久,池塘上空飞来了一对凤凰,在水上绕池三日不散。附近的居民为了纪念这对情侣,就把这口大池塘叫作凤凰池。因此凤凰池的传说,也被称为“福州版的梁祝”。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才子与佳人的遗憾湮灭在历史的风尘里,古老的地名却如凤凰衔着的金枝,倔强地戳在公交站牌上。每当报站声响起,便惊起千羽无形之鸟,翅尖扫过宋元石桥的苔痕,掠过明清水榭的残柱,最终栖在当代上班族的行程上。现代城市变迁中水体虽消失,其名仍承载着千年文教薪火。荷泽、斗池、凤湖这些带水的地名无一不在默默告诉我们,凤凰池周边历史上确实存在池塘,今工业路、杨桥路、西洪路一带历史上皆是水乡泽国。凤凰池站周边,依然有多个带“凤凰”的地名,如凤凰剧院、凤凰假日大酒店等。2023年7月,福州市人民政府正式将西起工业路、东至西洪路的道路以路侧历史地名“凤凰池”命名,称为“凤凰池路”。

  今天,当公交电子站牌刷新出“凤凰池”三字,每个笔划都是连通时空的闸门,绽放着无数个历史脉络深处的花瓣。站台上等车的老叟,被夕照镀成旧铜像,川流的车灯织出另一种波光粼粼。晚风掠过沿街的芒果树,把依姆提篮里清香的茉莉,吹成坠落的平仄,与附近大学晚课的铃声,在暮色里撞出涟漪。我想,那潭清池从未干涸,它只是潜入历史的卷册里,化作福州人脊梁里脉脉无声的涓涓暖流。

  月洲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闽中山水之奇,往往隐于层峦叠嶂的皱褶深处。出福州西行百二十里,至永泰县腹地,便见一弯溪流如银练铺展于群山之间。溪名桃花,水清如鉴,其势也奇:行至村口,水流忽作谦让之姿,柔柔绕出一道半圆,将沙洲温柔环抱。沙洲形如新月卧波,此地遂得名“月洲”。这名字是天地落笔的题款,清雅如孟襄阳笔下,暮色与秋光交织成灵感的经纬。归村人沙岸徐行,渡头暂歇的身影,是人间烟火在素练上的轻点;江洲静卧如新月,则是天地以淡墨晕染的画卷。在疏朗天地间,勾出整幅溪月相映的清秋灵境。

  月洲之雅,绝非仅赖天然。此地文脉之深,可溯至唐末。相传,月洲张氏始祖唐末梁国公张睦子张赓感于世乱难为,弃官归隐,携家带口自福州溯大樟溪而上。张赓次兄张膺择得汤泉埔安家,张赓择得青铜溪畔而居。不到一年,两兄弟同一晚上做了同一个梦,梦见金甲神人说:“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你们兄弟久居之所。自此而上五十里,有小溪望南而流,桃花流水,环绕沙洲,那才是你们久居之地。”次日,两兄弟会面,一讲梦境,竟然完全相符,因此立即动身,携带家眷沿大樟溪而上。到今溪口,果然看见一小溪水泛桃花,其景美妙,即顺流而入,到达一地,只见“小溪横碧可鉴,渔者往来其间”,真乃山秀水灵,就于洲中择地,安顿家眷。张膺居洲之前,称前张;张赓居洲之后,称后张。

  自此张氏一族人在此耕读繁衍,千年来枝繁叶茂。从宋朝至清朝,月洲村共走出了一位状元、两位尚书、四十八位进士,这里至今中还保存着张氏宗祠和张元翰故居。沙洲南岸,一座古祠静立,门额上“张氏宗祠”四字饱经风霜。入内仰观,梁柱间犹存旧日气象。南宋词人张元幹少年时便在此诵读诗书。想那八百年前,必是同样的溪声潺潺入窗。他笔下“曳杖危楼去”的孤怀,“目尽青天怀今古”的苍茫,或许正孕育于这桃花溪畔的清风明月之中。

  溪水西去,村中深处藏着一片摩崖石刻群,这些字痕是时光的鳞爪,亦为历代文心与山水唱和的凭证。村中古道以卵石铺就,历千踩万踏,温润如玉。两侧古厝鳞次,墙是黄土夯成,黛瓦覆顶,檐角在日光里勾出清瘦的剪影。有老妪坐于门槛内拣茶,银发映着幽暗的堂屋。村童逐蝶,赤足踏过石缝间茸茸的绿草,笑声清亮,惊起竹梢几只白鹭,翅膀掠过溪面,点碎了水中青山的倒影。若逢春暮,桃花汛至,上游落英缤纷,点点粉红逐清波而下,如星子浮游于碧落。水势稍急,冲激沙洲边缘,沙粒簌簌而下,洲形却始终抱月如环。此消彼长间,沙洲默默修正着自己的曲线,如同天地在呼吸。

  桃花流水杳然去,而月洲之名,就在这永恒的新月怀抱里,年复一年地被流水重新确认。遥想张元幹当年,或许亦曾在此望月怀远,其“天意从来高难问”的浩叹,与今夜的虫声竹韵,隔着八百载光阴,竟在此沙此水中悄然融成了一片。这水月相生的村落,让每一个行经者恍然彻悟:所谓桃源,原不必在虚无缥缈的云山之外。

  苍霞

  蓝蔚有天皆绿滟,苍霞无水不红波。

  我每次乘坐66路公交车,路过台江苍霞街道一带,听到报站声,总会觉得:苍霞二字,真是闽江用千年流水写就的双行诗。上句是“苍”,沉淀着古渡石桥的厚重、船工号子的艰辛;下句是“霞”,晕染着中西交汇的华彩、时代更迭的辉光。这江天之间的土地,始终以水为墨,在潮汐涨落间续写着永恒的诗行——当每个黄昏的火焰在江心熄灭,总有一弯新月升起,将清辉酿成新的霞色,等待明朝再度点燃苍茫烟水。

  闽江流经福州城南,水势忽作温柔回抱,便有了苍霞洲。其名清绝如画,恰似丹青妙手在江天交接处钤下一方朱印,从此烟水苍茫有了诗意的注脚。苍霞洲从洲地农田,衍为民居和街市,主要是明清以来的事。据《台江区志》考释:“其本名‘仓下洲’,是因面对盐仓前(今仓前山)而言。”《福州百科全书》亦有记载:“泛指中平路以南至闽江北岸,西至支前路一带,古为冲积洲,后淤成陆地。相传由观赏仓山晚霞倒映江中而得名,苍霞晚照是明代南台十景之一。”明代地名雅化,更“仓下”为“苍霞”,一直沿用至今。

  中平路和正义路是苍霞境内重要的道路。据《福州市地名录》记载,正义路又名文虎路、蓝蔚石(二块石)。一条不长的道路,竟有三个不同的名号,这多少反映了路名的历史沧桑。从前三捷透至平理桥,有一条小河,名称“蓝蔚石”,来自“蓝蔚有天皆绿滟,苍霞无水不红波”诗句。以福州方言谐音,俗称“二块石”。后来小河阻塞,填成了街道,原河名依旧作为街名使用。20世纪30年代,爱国华侨胡文虎慷慨捐资,在这里创办一所“文虎小学”。地方人士倡议,把蓝蔚石改名为“文虎路”,为福州大众认可。1944年,日寇第二次入侵福州,福州民众积极开展抗日斗争,不少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为了纪念抗日烈士,苍霞救火会倡议,把文虎路改名为“正义路”,沿用至今。

  苍霞一直是福州襟喉,清道光年间,江岸已然舟楫辐辏,茶香与桐油气息在潮风中交织。五口通商后,苍霞洲首当其冲,洋行货栈次第矗立,红砖拱券的欧式楼宇竟与黛瓦马鞍墙比邻而居。中西文化在此碰撞,竟如乌龙茶兑了咖啡,初尝诧异,细品却有独特滋味。江心横卧万寿桥,石梁如苍龙伏波。桥墩经数百年浪咬潮噬,条石缝隙间嵌满牡蛎的残壳,在阳光下闪烁如鳞甲。当年建桥,巨岩皆以糯米汁拌石灰砌就,坚逾水泥。如今每至黄昏,解放大桥的大型桥拱吞纳落日,江流奔涌,将泊岸的帆樯染成剪影。桥上行人熙攘,时有戴簪花、穿汉服的年轻人走过,他们脚上崭新的木屐叩击桥面的清响,落入江声里便化了。

  真正的苍霞魂魄,在暮色四合时方显真容。当夕阳熔金,西天云阵翻涌如沸,霞光泼向江面,千帆尽赤。江鸥驮着金辉掠过桅尖,渔火次第亮起,与南台岛上的灯火隔江对望。此时立于解放大桥桥头,但见闽江水将满天云锦细细揉碎,金红紫靛在浪尖跳跃,恍惚有仙人以沧浪为绸,以晚照为染,正抖开一匹流动的霞绡。谢肇淛笔下“月上苍霞”的意境,至此方得圆满——待玉兔东升,清辉洒落,满江碎银又与未褪尽的暖霞交融,酿出醉人的葡萄紫色。

  及至夜色深沉,江上马达声渐歇。老茶客还在骑楼下摇着蒲扇,闲话当年苍霞精舍里严复译《天演论》的旧闻。忽有船歌自水巷深处浮起:“苍霞洲上夜潮生,酒醒推篷月正明。忽忆故人江海去,满天霜雁带星横……”那苍凉的调子贴着水波飘来,将百载悲欢都揉进粼粼波光里。而新世纪初竣工的苍霞新城楼群倒映江中,霓虹与星月共舞,恰似历史长卷在此处翻开了新页。

  桂枝里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刘过这句怅惘之吟,落在福州城的巷陌间,竟得了最鲜活的脚注。在南后街南端的澳门桥头,沿安泰河南岸往东,到安泰桥,有一条河沿坊,名叫桂枝里。它东西走向,连接着三坊七巷和朱紫坊。其名清雅宛如素笺落墨,只一个“桂”字暗藏一城秋魂,从此,人间巷陌亦染广寒清韵。

  唐代元和年间,里人陈去疾登进士第,观察使裴义为他建“桂枝坊”,以奖振儒风。这就是今天桂枝里的前身。桂枝里又称“副使巷”,因陈去疾曾官副使。今天我们还能看到巷中镌刻有“桂枝里”“唐副使巷”字样的石刻。林枫的《榕城考古略》中载:“桂枝坊即安泰右河沿,以唐元和间里人陈去疾登第得名,俗呼牛育巷河沿。自杨桥巷至此,有七巷之目。”牛育巷河沿,又被读成“牛肉巷河沿”。

  古时,桂枝里的河沿有很多吊脚楼,层层叠叠掩映在翠枝花叶里,别有一番风情。和凤凰池一样,这里也有一个古老的爱情传说。相传,安泰桥下利涉坊内(今吉庇巷)有个书生艾敬郎,读书之余以鬻画为生,其画室便设在河沿的吊脚楼上。隔河对面楼有一名为冷霜婵的女子,见其风度翩翩,暗生情愫,于是随手扔过一物。书生捡起一看,竟然是荔枝。抬头却见到对面楼一美丽女子正对他含笑。书生意动,随即出门买了几个绛桃,用布包好,朱笔写上“身无彩凤双飞翼”,回抛过去。女子倩笑而拾后,又抛一物过去。书生捡起,仍是纸包的荔枝,纸上写着“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因缘相恋,海誓山盟。正当两家人为儿女婚事喜庆忙碌之时,祸从天降。闽王广征宫女,冷霜婵名列其中。闽王贪恋冷霜婵美色,冷霜婵却宁死不从。最终,冷霜婵和艾敬郎这对苦命鸳鸯自焚殉情而亡。这则民间传说,到了清代,由里人何求改写成“冷女掷果为父申冤,艾生设诈代妻报仇”的故事,收入了《闽都别记》。后来,这则故事被改编成经典闽剧,至今仍经常在闽剧舞台上被演绎着。

  桂枝里一带,巷骨深嵌着明清纹理。青石板路蜿蜒如篆,深深浅浅的纹路里沉淀着无数晨昏。那些被晨露浸透的诵读声,被暮色染透的墨痕,终在百年风雨中脱水、固化,转为石质的记忆。石面凹陷处积着昨夜的雨,倒映着鳞次栉比的灰瓦白墙。

  最堪细品的是桂枝里的烟火清欢。晨光初镀东墙,糕饼铺蒸笼喷出白雾,裹着桂糖的米香弥漫街衢。午间线面担子歇在井台边,虾油与海鲜的清甜气息在热汤里翻滚。此间人似被桂香驯养,步履从容如平仄,语声温软似甜醴。近年巷口新开咖啡馆,拿铁上亦撒干桂点缀。少年人倚着明式窗棂啜饮,传统与摩登,古老与新生,竟在桂香中达成微妙和解。

  缓步深巷,我忽然顿悟“桂枝”的真正含义。非关草木馨香,实乃文心不散。青石板上每一处凹陷,都是岁月钤盖的朱砂印;斑驳门楣的每一道裂痕,皆为时光批注的眉批。当月光漫过白色的马头墙,恍惚间如见百年前白衣书生负笈而去,衣袂带起石缝间的玉兰花瓣,纷纷如未写完的诗稿。

  原来,所谓文脉,是暗夜中不灭的灯火;原来,所谓乡愁,是故纸堆里永不褪色的批红;原来,所谓人生至深的惘然,是重游故地时恍然彻悟,少年心气早凝成门楣石刻,我们不过是在斑驳裂痕间,辨认自己当初的模样;而原来,所谓的地名,不过是历史拈了一朵潋滟的花,寂然地抬头,朝你微微一笑。

  梅坞路

  湖上人家住最幽,檐牙倒影落沧洲。诗成梅坞三更月,酒醒蓬窗午夜秋。

  夜晚,江风浩荡,我来到梅坞路上,找到那些朴素老旧的饮食店。我先喝了一碗冰绿豆汤西米露,又品尝了酥酥的荔枝肉,还买了油炸的三角糕。

  吃饱了,散步兜风。江风的柔弧,来自明代和清代。它仿佛接住了大地内部的暗流,用潮湿的水汽滋润着岁月的苍茫。风太温柔,像老朋友,像旧时光。

  梅坞是源自明代的一个古老地名,广义上泛指仓山烟台山东坡的梅坞路、梅坞顶及梅峰里一带。这里南接塔亭路,北连观井路,西邻大高弄、花生弄,东毗汇芬弄,以烟台山历史风貌区、仓山影院为中心。狭义的梅坞路指的是从六一南路开始,到仓山影院为止的这一段六七百米长的道路,路面南高北低,落差非常大。南端路口的麦顶小学与仓山影院周边一带是最高处,老百姓俗称这里为梅坞顶。当年号称福州“烟台山车神”的20路公交车,就常常从这里一路呼啸而下,奔向解放大桥。

  梅坞路的得名,离不开梅花。梅坞路在明代盛栽梅树,以至于南台岛有“琼花玉岛”之美誉。

  《福州百科全书》记述梅坞一带“明代盛栽梅花树,称为梅花坞,简化为现名”。据志书载,当时周围十里夹道植梅,“梅岭冬晴”是南台十景之一。

  《榕城考古略》中明文记载:“自江南桥直南为藤山……山多梅花,开时郡人载酒出游,故亦曰梅坞,额曰‘罗浮春色’。”

  明代诗人徐熥的“十里花为市,千家玉作林”的诗句,便是吟咏这里的景色。同一时期的谢肇淛、曹学佺等也都有《藤山看梅》诗。旧时,每年冬春之交花开时节,来此赏梅者络绎不绝,多休憩于明真庵(遗址在今烟台山公园入口处)。人们从中洲岛南端远望梅坞,犹如一片雪海。今天,中洲岛上的“梅花道”即由此得名。

  明朝末年,梅坞的梅林毁于战火,但梅坞作为地名依然保留了下来。清乾隆时期,诗人叶观国作诗回忆:“藤山南北万株梅,十里浮香璧月来。付与诗人受清供,延曦阁上日衔杯。”延曦阁在今天的十境祠,是知名进士陈勋的读书处。在此处,常用“梅”字命名宅第,以志古迹,如梅林山馆、吟梅山馆等。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福州市人民政府在梅坞路和烟台路中间,开辟了面积达万余平方米的烟台山公园。今天,烟台山公园种植有百余株梅树,还兴建了一座古香古色的“观梅亭”。

  年年春色枝头月,寒烟夕阳,烟台阶前雪。人间永远有秦火焚不尽的诗书,铁钵罩不住的公道。如今,烟台山公园已经焕然一新,一方方瘦嶙峭料的石碑,骨秀神韵;一丛青青郁郁的修竹,浓荫苍翠;一个纯粹幽独的角落,横斜清浅。仓山影院楼边,高大的古老树木指向天空,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空气中飘荡着茉莉的精魂。

  步入经历数百年风雨的梅坞路,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寂寂的。在巷中漫步,到了宁静的黄昏时分,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足音。夕阳照着右边几株年轻的树,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巷子的左边,墙面有浓密的爬墙虎,斑斑驳驳的苔痕……墙上还挂着一串串苍翠欲滴的藤萝,墙里有几枝三角梅娉娉婷婷,从玉林山馆的墙头殷勤地向我招手,红袖摇曳。

  梅坞路永远“长”在老仓山海月江潮的岸边。它见烟台山是深情伟岸,见闽江是深沉澎湃,见花见草皆有故事,虫鸣鸟啼都暗藏情愫。

  我们的生命太短,来不及见证那些遥远到令人恍惚的词语,比如碧落黄泉、海角天涯、天长地久、沧海桑田。你或许会目睹无数曾经不可攀爬之山相继倾覆,不可逾越之海干涸成田,而白云苍狗的时光深处,梅花依旧盛放,正如书里总爱写到的那些“喜出望外的傍晚”……

  霞湖村

  春色郢中树,晴霞湖上山。去家旅帆远,回首暮潮还。

  霞湖,仅仅是念出这两个字,我的唇齿间仿佛便漾开了暖意:霞,是天空最绚烂的华章;湖,是大地最温柔的明眸。当这两个字奇妙地结合,一个小小村落便拥有了最动人的名片。

  这名字,是先民们仰望流云、俯瞰碧水时,心底自然流淌出的赞叹,是天地馈赠与人间智慧最完美的契合。一个名字,就是一首凝固的诗。它把天边最绚烂的霞,地上最温柔的湖,以及湖畔绵延的岁月、升腾的烟火,都精巧地编织在一起。想起霞湖,便是念起闽江边那一片水写云书的清澈梦境;便是想起一个光与影、天与地、名与实完美交融的永恒瞬间。

  霞湖村位于仓山的南台岛南端,高盖山脚下,福建船政交通技术学院西侧。跃进河一支、二支河在此交汇,景观河绕村而流,连通着闽江支流,四季丰盈。

  我走进村子,脚下的青石板路光滑温润,蜿蜒在古朴的屋舍间。两旁的老房子,高高的马鞍墙,黛色的瓦片,诉说着岁月的故事。雕花的窗棂曾是眺望江景的画框,宽大的石埕承载丰收的喜悦。常有艳丽的三角梅或清雅的茉莉从院墙里探出头来,点缀着斑驳的砖墙。

  民国时期的浚兴酒库藏于这里的巷弄深处。清康熙年间的张氏宗祠屹立不倒。在这里,自然风光与人文景观交相辉映。村里巨大的树冠下,还有村民歇脚、闲谈的天然凉亭。摇着蒲扇的老人们,话语里总带着水的湿气,他们正聊着村里的“分红”。

  追溯历史,唐末时期的“清河郡”张睦公,应王潮、王审知之邀,入闽建功立业,后在福州南台岛高盖山落户开基,绵延至今已有十九代。至今,霞湖村超过95%的村民都姓张。据一位村民说,祖先在这里定居时,地名原名“下湖”,后来村民们将其雅化为“霞湖”。

  霞湖村已有400多年的正式建村史。这里曾是中共闽浙赣省委“仓山下湖联络站”所在地。它见证了苏华、陈辉明等中共地下党员英勇斗争的红色岁月。现在,霞湖村在行政区划上隶属于仓山区仓山镇。

  霞湖村最摄人心魄的华彩,常常出现在晴朗的黄昏。夕阳西沉,闽江畔的云便成了天才的画师,挥洒出金红、橙黄、姹紫的油彩,瑰丽得令人屏息。这漫天燃烧的霞光,毫无保留地、慷慨地倾倒入江水之中。水天相接,上下辉映,霞湖村仿佛被浸泡在流动的光与彩里。岸边的老屋、古榕、石阶,以及工作归来的人们,都被这霞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成为这幅天地杰作中动人的剪影。岸边的老榕树垂下长长的气根,仿佛想探入水中,触摸那宏大的霞色。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饭菜香和若有若无的花香,这是霞湖村最踏实的烟火气。这份宁静中的生机,寻常日子里的隽永,是“霞湖”这个名字最温暖、最绵长的底蕴。

  霞湖,这个名字写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刻在斑驳的老墙砖瓦里,藏在榕树一圈圈的年轮中,更映照在每一个被霞光深情拥抱的湖面黄昏里。

  大梦山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大梦山,轻读其名,就如一句未尽的诗,一个沉酣未醒的悠长旧梦,已含无尽余韵。

  山麓之下,红尘如沸,车声市嚣织就永不落幕的繁华锦缎,日夜不息地拍打着现实的堤岸。然而,这座青翠小山,却似一位阅尽沧桑、沉入亘古大梦的静穆智者,安然枕卧于福州城西的臂弯里,以千年不变的从容,隔着一层薄雾般的绿意,俯瞰脚畔奔流的浮世喧嚣。

  它以满山不凋的浓绿,以石阶上沉默的印痕,以古井中澄澈如昔的甘泉,守护着一段被时光层层包裹的旧梦。

  大梦山古时也称廉山。以“大梦”为山名,陡然添了三分诗意,也添了七分令人遐思的渺远。

  明进士沈钟有诗云:“城西大梦山,突兀临湖上。寒烟隔市喧,谡谡松风起。”大梦山曾是萨家祠堂所在地。明天顺年间,萨家第三代先祖萨琦,官至礼部右侍郎,他死后,当时的皇帝就将大梦山赐予萨家当作祖坟地。萨氏家族在大梦山前修建了祠堂。清康熙年间,萨家的后代翻新了祠堂,并请当朝探花林文题词,这就是今天大梦山北侧摩崖石刻的由来。

  大梦山上原建有“五通庙”,清康熙年间,郡守迟维城毁庙,易俗奉祀文昌朱子神位,应乡绅诉求,创建“西湖书院”。后来,巡抚王凯泰改称“致用书院”。到了民国时期,这里又设了全闽师范学堂简易科(系福建师大前身)。

  今天的大梦山景区,远看似盆景,有元朝末年平章政事陈友定私家花园之景“平章池”,也有林则徐纪念宋代抗金英雄李纲而倡建的“桂斋”,还有荷亭唱晚、雄兵桥、墨池、大梦松声、梦山阁等景点。

  大梦山以这深沉不语的绿,这坚实可触的岁月刻痕,这沁人心脾的亘古清冽,默默守护着一段被光阴层层包裹的幽梦——那是藤萝如虬龙盘绕的远古山林旧影,是西湖书院里抑扬顿挫、穿透时空的琅琅书声,是窗棂下少年秉烛夜读时笔尖沙沙的微响,是无数灵魂在此栖息、沉思、叹息,最终沉淀于此的温热与希冀。

  原来,青山从不曾真正沉睡,它只是在喧嚣的尘世之侧,以不凋的碧色,默默守护着福州城心底那份庞大而深沉的幽梦。这梦境并非虚幻,而是凝成了满山苍郁、四季不凋的浓翠。

  古榕垂拂千丝万缕的气根,织成垂天的帘幕,悄然遮蔽了光阴的流逝,也遮蔽了尘世的纷扰。那盘曲石径上深深浅浅的印痕,是无数过往步履踏出的梦痕,是时光本身在石阶上镌刻的、沉默而悠长的诗行。西湖那澄澈如初的水,依旧映照着流云与飞鸟倏忽的掠影,清冽甘醇如初,恍若梦中不竭的泪泉,又似凝固的时光露珠,沁凉地提醒着某种亘古的宁静。

  大梦山麓还有熊猫世界,那是孩子们的最爱。而拐进幽静的梦山路,一切纷扰似乎都消失了。这里偶有车辆驶过,没有人群喧哗,只有郁郁葱葱、清新宜人的环境和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文化底蕴。在这里缓步徐行,可以在绿色荫凉下,感受到阳光和微风交织出的轻柔温暖的气息。

  大梦书屋如一股清流,静静地散发着洁白而纯净的光芒。大梦书屋成立于2014年,由福建教育出版社创建,第一家店就开在大梦山下,象征着出版人对知识与星空的渴望。它成为了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之地。后来,大梦书屋又陆续在鼓山等地开了多家分店,而梦山路的这一家,在福州“文青”们心中的地位,却依然无人可以取代。

  离开之际,我再度回眸大梦山,只见山色空濛,树影深深,西湖水光潋滟依旧。古与今在此刻重叠。山脚喧嚣的市声,山顶幽远的鸟鸣,连同山腰书院遗址里弥漫的旧纸墨香,仿佛都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一起。

  大梦山仿佛是喧嚣城池旁一个寂静的绿梦,是奔涌时代里一座沉静的梦屿。它不言不语,却以满山的苍翠与古老的记忆,为福州每一个风尘仆仆的行人,留存下一方可供驻足、可供凝望的心灵秘境。在这里,能触摸到岁月深处尚未消散的梦的残片,能听见福州城心底那一声悠长的、关于永恒宁静的呓语:所谓永恒,不过是无数新旧时光在此刻交织出的温柔。

  《福州晚报》(2025年7月26—28日 A06版、A07版 兰花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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