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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岁月|何柏华:闽海巾帼 烽火长歌
2025-09-0910:23:34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何华龙 陈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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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女生大队珍贵合影,前排右三为何柏华。

  福州三坊七巷的青石板路,总在梅雨季节泛着温润的光。1911年,文儒坊深处的何氏中医馆里,一声女婴啼哭划破了暮春的宁静。父亲何世仁为这个女儿取名“阿英”,盼她如巷弄里的玉兰般安稳度日。

  谁也没料到,这个女孩日后会在枪林弹雨中长成铁骨铮铮的革命之花——她在革命生涯中曾用何正生为化名,而“何柏华”这个名字,是加入共青团后伴随她一生的革命代号。

  幼时的何阿英总跟着父亲在药馆打转,看他碾药时反复念叨:“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母亲则在灯下教她描红,笔尖划过宣纸时总要补一句:“女儿家更要自食其力,不依不附。”这两句话像两粒饱满的种子,落在她生命里,日后竟长成了支撑她穿越烽火的脊梁。1924年,13岁的何阿英背着绣着兰草的书包走进福建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彼时的福州城,新思想正像闽江潮水般漫过古老的城墙。1925年“五卅惨案”的消息传来,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攥着粉笔在街头写标语,粉笔灰混着汗水在脸颊画出白痕,声音喊得嘶哑却不肯停歇。1926年夏,在福州南门斑驳的城墙上,她跟着潘珍美举起拳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从此正式有了“何柏华”这个名字。这年冬天,她结识了同样投身革命的江德贤,两颗年轻的心因共同的信仰而贴近,革命的烽火中,这份情谊渐渐沉淀为相守的决心。

  黄埔岁月:

  枪与书的青春

  1927年早春,武汉黄埔军校分校女生大队的招生启事点燃了何柏华的军旅梦。她剪去及腰长发,瞒着家人登上开往武汉的轮船。在这支开中国军队女兵建制先河的队伍里,她与一群日后成为传奇的女性结下深厚情谊:睡上下铺的赵一曼、广州起义烈士游曦、彭德怀元帅的战友胡筠,还有徐向前元帅的夫人黄杰、聂荣臻元帅的夫人张瑞华,她们一同出操、练枪、研读革命书籍,把“女子不是花瓶”的信念刻进骨子里。

  每日三操两课的严苛训练中,何柏华与赵一曼常借着月光练刺杀,赵一曼总夸她“福建妹子看着柔,出拳比石头硬”。她们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新青年》,赵一曼带着川音的话语藏着热望:“柏华,咱们练枪学战术,就是要证明女子能顶半边天。”何柏华回以福州腔的坚定:“等革命成功,我要回福州办女子学堂,教她们念书,也教她们打枪。”

  这年夏天,南昌起义的号角吹响。何柏华与江德贤并肩投身洪流——江德贤所在的25师由周士第、李硕勋率领,划归朱德的第九军;何柏华则在枪林弹雨中传递指挥部指令,子弹擦过耳边时,她攥紧拳头护住密信,始终与江德贤保持着联络,两人一同随部队经历了战火淬炼。

  1929年春,已结为革命伴侣的何柏华(党内用名何正生)与江德贤,奉中共福建省委之命同赴厦门接受新任务。彼时的闽南,革命火种正待燎原,而邱泮林已成为福建革命的重要骨干——1927年1月任中共闽南部委常委兼秘书长,同年12月福建临时省委成立后,又先后兼任省委秘书长、宣传部长等职,在闽地播撒革命火种。

  闽粤星火:

  从农运到妇运

  1930年2月,厦门港的咸腥风里藏着秘密。鼓浪屿内厝澳的曾家园锣鼓喧天,新娘子何柏华坐着花轿,新郎邱泮林一身长衫,在“亲友”簇拥下走进宅院。这场婚礼实际是中共福建省第二次代表大会的掩护,新人与“亲友”都是党员。当时何柏华仍与江德贤相守,因为革命需要,她与邱泮林以“假夫妻”身份配合,用最张扬的方式完成最隐秘的任务。

  六天里,代表们以“婚宴宾客”身份讨论革命策略,何柏华在会上当选省委候补委员兼妇女运动委员会书记。老委员拍着她的肩说:“福州姑娘敢闯,妇女工作就靠你点火了。”这场会议后不久,噩耗传来:1930年,江德贤在泉州巷甲车站执行秘密任务时被捕,这位福建省委特派员最终在福州鸡角弄英勇就义。深夜,何柏华把江德贤送的革命纪念章贴在胸口,泪水浸湿了工作笔记——那是她对初婚伴侣最后的追思。

  安葬好悲伤,她奔走在闽南乡村:惠安渔村里教渔妇认字,漳州纺织厂组织女工夜校,黑板上总写着“女人的手,能纺纱,也能握枪”。1930年8月,她升任福建省委总行委执委,邱泮林则被任命为江西省委书记。赴上海前,邱泮林塞给她一枚黄埔铜质五角星:“等胜利了,我用这枚星给你换真勋章。”

  在上海,何柏华以“何正生”为化名,以暨南大学学生身份任闸北区委妇委书记。她钻进沪西纱厂缫丝,手指烫出燎泡仍编吴语小调讲革命道理;在棚户区办“妈妈夜校”,教大家写“己”字:“这字像个人,腰杆挺得直,才是自己。”1931年11月,确认江德贤牺牲且经组织批准后,她与邱泮林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铁窗淬炼:

  烈火中的相守

  1932年9月,闸北区委机关遭突袭,何柏华与邱泮林在申新纱厂同时被捕,被以“政治嫌疑犯”罪名关押在南市警察局。审讯室里,敌人毒打逼供,何柏华咬定“抓错人”,邱泮林则始终不暴露身份、不泄机密。阴暗牢房里没有阳光,空气污浊,邱泮林染上了肺结核。

  两个月后,夫妻被转押不同监狱:何柏华入南京警备司令部女牢,仍坚贞不屈;邱泮林因病情加重,年底经家人筹钱、党组织营救,以“病重保释”出狱。可王明一伙拒不恢复他的组织关系,这位曾身居要职的革命者贫病交加,于1933年初回到广东老家大埔百侯疗养。

  何柏华仍在狱中斗争。转至苏州反省院后,她与帅孟奇组建中共监狱支部,用烧焦的火柴头写革命故事,教难友认“解放”二字,把《国际歌》改成民谣传唱。1934年2月,经邓颖超、杨之华营救,她终于出狱,辗转回到百侯与邱泮林团聚。不久,女儿邱筱华出生。

  辗转烽火:

  从宝安到永安

  在百侯,邱泮林以语文教师身份坚守:课内讲评时事,课外指导学生读鲁迅、茅盾,把月薪四十块银圆大半周济贫苦学生——有人买不起课本,他熬夜手抄;有人饿肚子,他分出口粮,自己病重却没钱请医生。何柏华变卖首饰贴补家用,陪他在灯下备课,听他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1934至1937年,何柏华曾赴广东宝安,编入中共宝安支部开展抗日救亡工作。因邱泮林病情反复,她回百侯照料,一边教书一边联络进步师生。1937年秋,邱泮林肺病加重,学生轮流看护。1938年1月30日,他不幸早逝,年仅31岁。百侯中学师生抬着棺木送他最后一程,少年们举着他批注的《呐喊》,泪落如雨。何柏华望着遗像,握紧那枚铜质五角星——她知道,将革命进行到底是最好的告慰。

  1940年,何柏华带女儿转至福建永安,结识赵天问。经革命同志介绍,两人由李友邦将军主持结婚,在烽火中相互支撑。她在永安师范教历史,把“嘉定三屠”讲得声泪俱下;赵天问教国文,在《史记》中批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1943年7月雨夜,通缉令贴满永安城,他们摸黑躲进闽南山区破庙三个月:她用木炭教难童认字,他翻山联络同志,带回的红薯总把最大块塞给她:“你身子弱,多吃点。”

  宝岛风云:

  跨越海峡的坚守

  1945年8月,抗战胜利的消息传遍神州,10月25日,台湾及澎湖列岛正式重归中国版图,宝岛民众通宵欢腾庆贺光复。这年12月,何柏华与赵天问携三岁的女儿赵令帅,随台湾抗日义勇队登上开往基隆的轮船,在李友邦将军率领下回到这片阔别已久的故土。

  抵达台湾后,何柏华在台北第一女子中学担任国文教员,课堂上教学生们读“床前明月光”,指尖划过课本时总会轻声告诉这些台湾少年:“我们同是华夏儿女,血脉里流着一样的黄河水。”课后,她与赵天问悄悄联络中共台湾支部负责人、台盟创始人之一谢雪红,将从大陆带来的《新民主主义论》抄写成小册子,藏在课本夹层里秘密传阅,以党内名何正生积极参与支部活动。

  1947年初,国民党在台推行专制统治,贪官污吏横行,民怨如积薪待燃。2月27日,台北市专卖局缉私员殴打女烟贩并开枪打死无辜民众,终于点燃民愤。次日,台北市民罢课罢市举行游行,竟遭开枪镇压,当场打死6人,“二二八”事件爆发。在事件过程中,何柏华紧跟谢雪红在台湾各地号召广大民众加入斗争。后来武装起义斗争失败后,台湾白色恐怖的政治局面极为紧张。在岛内被通缉的何柏华、赵天问东躲西藏、备受煎熬,获知中国共产党在大陆已经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消息,产生强烈的返回大陆的愿望。何柏华秘密联系了国军陆军中将李友邦,李友邦将军为他们开路条并亲自驾车护送何柏华一家前往码头登船,何柏华全家得以安全撤离台湾。1949年12月何柏华全家人撤至香港,几经辗转,经中共南方局接送到北京。时任台盟主席、全国妇联执委、全国青联副主席、政务院政法委员谢雪红,亲自接见并介绍她到军政大学学习,后经邓颖超同志安排,由中央组织部转中共华东局派回福州。

  榕城余晖:

  玉兰树下的回响

  1951年,何柏华与赵天问回到福州。她先后在福建高级医士学校、文山女中、福州八中、九中任教,讲课时总把南昌起义的故事编成课本剧,让学生扮演贺龙、周恩来,自己客串穿越火线的传令兵。1962年,她调任福州十六中副校长,在校园种下一棵玉兰树:“这是文儒坊的味道,让孩子们记得根在哪里。”

  赵天问在福州师范学院教中国革命史,夫妇俩常骑自行车穿梭在榕城街巷。周末带孩子们去闽江边,何柏华讲江德贤的英勇、邱泮林在百侯中学的坚守、鼓浪屿“婚礼”里的初心,赵天问教他们认江面上的帆船:“那是回福州的船,也是载着希望的船。”

  1974年深秋,何柏华躺在医院病床上,赵天问握着她的手读当年的诗。弥留之际,她从枕头下摸出小布包,里面是三枚物件:江德贤送的革命纪念章、邱泮林给的铜质五角星、南昌起义时用过的半截粉笔。她轻声说:“把我葬在能看见闽江的地方,让我看着江水流到台湾去。”

  如今,福州十六中的玉兰树已亭亭如盖,每年春天花开满枝,像极了她13岁时在街头游行的模样——柔弱,却带着穿透岁月的力量。这力量里,有父母“薄技在身、自食其力”的教诲,有闽江的涛声,有三任伴侣(江德贤、邱泮林、赵天问)在革命路上的相伴与托举,更有一个以何阿英为乳名、以何正生为化名、以何柏华为革命代号的榕籍女性,在烽火中写就的关于爱与信仰的永恒答卷。从三坊七巷的少女到黄埔女兵,从铁窗囚徒到海岛教师,她的每一步都踩着时代的鼓点,每一次选择都向着信仰的方向,活成了最坚韧的巾帼之花。

  《福州晚报》(2025年9月9日 A07版 闽海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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