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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深处|战地芬芳谱华章——一位抗美援朝老兵的回忆 
2025-11-2216:21:16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黄凤清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上世纪50年代,当这首歌曲回荡在中国大地上的时候,数以万计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保家卫国开赴朝鲜战场。当年在连江筱埕镇,有一位不到20岁的青年也投身了这股洪流。

  黄芳谱,1932年出生,连江县筱埕镇定海村人。1951年6月,黄芳谱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作为第二批入朝志愿军,黄芳谱成为27军81师243团一名炮兵战士。

  在2023年7月的一天,我在定海泗洲路的一座古民居里见到了黄芳谱老人——筱埕镇健在的最后一名抗美援朝老兵。

  老人把我让进屋,我就在小饭桌旁坐下。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床铺、厨房、卫生间连在一起,一应生活用具都是旧的,十分简朴。床铺后面墙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寿字的两边是一副对联:“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想必是前两年黄芳谱90大寿时儿孙们张贴上去的。

  虽届鲐背之年,但黄芳谱仍身体康健,举手投足敏捷,这或许跟早年的劳作有关。聊起抗美援朝的经历,老人坐在床沿娓娓道来……

  “我11岁时母亲因病去世,12岁又失去父亲,在不同时间段寄养在6个家庭,寄人篱下的生活一直到18岁。那天在米店打草绳,听说‘衙门’前有报名参军,我就去报名了。我的父母共生养三个男女,弟弟给坑园做上门女婿,后来生病了回到定海,没过多久就亡故。姐姐被尚干一户人家抱养。堂哥问我,你一家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参军去朝鲜,如果没机会回来呢?我跟堂哥说,已经报名参军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老人回忆说,筱埕镇有30多人报名,定海就约占了其中一半的人数。“1951年农历五月,部队先在浦口对面江的洪塘村住几天,又去快安发军装,先到福建战线。我因为急行军时在沙县流鼻血,班长还对我格外关心。我们先坐汽车,再坐火车去东北,在东北训练。然后步行去朝鲜,走了整整28天,每人一个月发3元钱,用来买生活用品。行军都在下午两三点开始,走到凌晨一两点队伍才休息,吃了点心睡觉,就地把雨衣铺在草丛中,上面用被子盖着,每天如此。东北百姓很好,八九十月都在下雪,雪落下来,地上空旷,异常寒冷,当地百姓就拿出棉袄给我们盖。”

  “1951年农历的9月,我们抵达朝鲜,朝鲜的秋季很冷。头阵就是打坦克,我们事先有训练如何打,头一次参加战斗,我既兴奋又紧张。我们都躲在事先挖好的坑道内隐蔽,射击要听上级命令,没命令不能乱开火,高射炮架在桥上,守护火车站、桥梁等设施不被炸毁,保持道路畅通,确保后方物资供给。敌方飞机飞得很低,不断向我们喊话,劝我们投降。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打仗中,我拼刺刀的步伐还受到表扬——用力刺过去脚再一踩,转身后又刺倒一个……每次听到冲锋号,我都很振奋。”说到这里,老人还站起身作出拼刺刀的动作。

  “我们到了朝鲜三年零两个月后,和平谈判开始。美国败了,但还在负隅顽抗乱轰炸,我志愿军士气高涨,想狠狠回击。中国人民志愿军英勇威猛,把老美给打糊涂了,以为朝鲜人民军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威猛。因为作战勇猛,我所在的这个班被评为模范班,军长带慰问品来慰问,与大家共进午餐,军长很随和,穿戴也很朴素,大家笑着说,怎么排长比军长穿得还好。”

  “后来我也听说,在这次抗美援朝中,战死、冻死很多人,我不禁为这些牺牲的战友默默哀悼。打仗期间,我也有经历三五天没吃东西,在战壕里。有时出去搬运生活物资,回来时坑道被炸得面目全非,又得重新修筑。但我们的食物供应还是充足的,多是肉类,肉放在门口,用雪盖住,吃的时候再去挖。”

  “我在朝鲜战场待了三年零两个月时,接到上级通知叫我们收拾行李,只说准备明天行军。当晚飞机上投下一枚炸弹在碉堡炸开,有一个士兵手被飞石削断。我抖落尘土,用手摸下头部,检查下有没有黏糊糊的东西,我们都知道刚受伤不会痛,只会摸到黏黏的血,还好没有。班长问‘没事吧’,我说‘好着呢!’”

  “这次行军部队走了一天多还没到战场,我们虽纳闷也不敢问,又走了一天多,大家开始议论为何还没到前线,后来发现这不是三年前我们出发时的路线吗?又走了一段路,远远望去对面好像有很多人,越近前心里越激动,知道我们回国了,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了!祖国的亲人在迎接我们。”

  “我们事先都没得到通知,只知道服从命令行军。回国那种心情,只有经历那种岁月的人才会有那种刻骨的体会。东北百姓非常好,叫我们换下破衣裳,他们帮我们缝补,不让我们在地上睡,还把他们睡的床铺让出来,让共产党的志愿兵睡他们的床铺。”

  “回国后,我回到村里务农,还参加民兵放哨,不给国家增加负担,依靠自己双手劳动。我立过两次三等功,一次是打坦克,一次打战线,我也不居功自傲,靠自己双手讨生活。我在山上养猪那几年,有时猪跑到驻军上面去,连长知道我参加过抗美援朝,都吩咐士兵见到猪跑上来,要帮忙把猪赶到我家才算完成任务。”

  “2022年,县里派人送来一千元慰问金,一枚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反复交代我:纪念章要保管好,千万不能丢。其实回国时我曾有两枚纪念章,一枚是朝鲜人民赠送的,一枚是由国家颁发的抗美援朝纪念章,可惜那时忙于生计就随意放置,被小孩拿去玩弄丢了,很是可惜。”

  老人还回忆起一些生活往事。24岁复员回家,他去认回了被抱养走的姐姐。但姐姐当时已患上严重的胆囊疾病,他把姐姐接到定海照顾着:“我坐在姐姐身边她就不疼,我一走开,她就又开始疼痛,没多久姐姐就走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的一个战友是幕浦人,他家有兄弟四个,她妈妈很疼爱我,自小缺失母爱的我,就经常在她家感受那种温暖。30岁时经亲戚介绍与小8岁的老婆成亲。她是白鹤人,是第一个用八抬大轿子抬着嫁到定海的新娘。幕浦战友的父母再三要求我老婆当她的干女儿,我们同意了,到现在70多年了,我们还在走动。”

  “时间过得很快,风风雨雨我也走了九十多年。我本来有四枚纪念章,丢失了两枚,现在只有两枚了,其中有一枚是‘和平万岁’,这一枚我要好好珍藏,祈愿世界和平!这是我的心愿。”

  后记:

  2025年8月,老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地闭上了双眼,享年95岁(虚岁)。他的一生,历经风雨,从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到和平年代的辛勤劳作,他始终保持着坚韧与乐观。他的故事和精神,永远留在了筱埕镇的波涛声中。

  《福州晚报》(2025年11月22日 A07版 兰花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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