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忠生
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古至今,福州人赴台湾,为保卫台湾,开发和建设台湾等都作出重要贡献。本文仅就古代福州人陈第、林谦光、谢金銮、梁上国、杨浚等对台湾地方志的贡献作个论述。
一、陈第撰写《东番记》
陈第(1541~1617年),字季立,号一斋,福建连江人。陈第为明代名将,他对祖国宝岛台湾甚为关注,明万历三十年(1602年)十二月初七日受沈有容将军邀请,同往台湾剿倭。倭寇被打败后,陈第便抓紧时间到高山族聚居的地区(即今台南、高雄一带)进行深入的调查。他走访民间,了解当地民俗、风土人情、高山族人口分布及生产方式等,一一加以记录,回师后写成《东番记》。此书为史料价值很高的一部台湾地方志书,其内容可以分为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阐述台湾岛的地理位置和高山族人在台湾的分布情况。陈第所说的地名和高山族人在台的分布情况,为后人研究高山族社会发展、变迁及研究台湾历史、地理等提供了重要线索。
第二,《东番记》记述了“东番”人的社会组织。陈第把高山族基层组织称之为社,其村社成员较多,相当于部落组织,尚未有酋长。这反映他们的社会组织还处在原始氏族公社阶段。高山族人“性好勇,喜斗,无事昼夜习走。足蹋皮厚数分,履荆棘如平地,速不后奔马,能终日不息,纵之,度可数百里。”①他们之间没有阶级差别,不存在阶级剥削和压迫现象。他们按血缘关系聚族而居,“族又共屋,一区稍大,曰公廨。少壮未娶者,曹居之。议事必于公廨,调发易也”,“无揖让拜跪礼”,②体现高山族原始社会的“民主”特征。
第三,《东番记》记录高山族人民的生产情况。当时,高山族人为了生存从事粗放的农业、畜牧业和渔猎等生产。农业方面其主要农作物有大小豆、胡麻、薏仁、葱、姜、番薯、蹲鸱(即芋头)。水果有椰、毛柿、佛手、柑、甘蔗等。说明当时以农业为主的生产力比较低下,很多方面还保留原始社会的特点。畜牧业方面:畜有猫、狗、豕、鸡等;兽有虎、熊、豹、鹿。据记载:“山最宜鹿,鹿鹿俟俟,千百为群。”③鸟有雉、鸦、鸠、雀等。当时畜牧业不发达,马、驴、牛、羊等较大牲畜的饲养还没有出现,也没有畜群,故谈不上用畜力耕地、运送货物。渔猎方面:高山族人狩猎比较发达,主要靠集体力量围猎。高山族人的狩猎时间主要在冬闲,以鹿为主,鹿是他们的主要食物。他们过着原始的共同劳动、共同消费的生活。高山族住处,“地多竹,大数拱,长十丈,伐竹构屋,茨以茅,广、长数雉。”“器有床,无几案,席地坐。”④建造竹楼相当简陋,屋无摆设。还用竹来制造镖柄等。以上说明,当时高山族人过着以原始农业为主,以狩猎为辅的自给自足的生活。高山族人“居岛中,不能舟,酷畏海,捕鱼则于溪涧。故老死不与他夷相往来。”⑤陈第有感于高山族人原始的生产活动和封闭的社会状况,在《东番记》中说:“饱食嬉游,于于衎衎,又恶用达人为?其无怀、葛天之民乎?”他认识到,“东番人”过的是原始社会的生活方式。
第四,《东番记》记载了高山族人的婚俗、丧俗和文化生活情况。婚姻方式:当时,高山族人实行母系氏族外婚制,由男子入赘女家。书中反映当时母系家庭生活的特点。当时高山族人是实行一夫一妻制,陈第指出:“妻丧复娶,夫丧不复嫁,号为鬼残,终莫之醮。”⑥这说明,当时一夫一妻制还是稳定的。丧俗:高山族人对丧事的处理,陈第在《东番记》作了详细介绍:“家有死者,击鼓哭,置尸于地,环焰以烈火,乾,露置屋内,不棺。屋坏重建,坎屋基下,立而埋之,不封,屋又复其上。屋不建,尸不埋。然竹楹茅茨,多可十余稔,故终归之土,不祭。”这种人死埋屋内,是高山族人办丧事的独特风俗。文化生活:当时,高山族人的思想文化水平还很低下。他们酿酒“采苦草,杂米酿”,“交易结绳以识”,“无历日文字,计月圆为一月,十月为一年,久则忘之,故率不纪岁。艾耆老耄,问之弗知也”。⑦他们的娱乐活动也很简单:“时宴会,则置大罍,团坐,各酌以竹筒,不设肴。乐起跳舞,口亦呜呜若歌曲”。⑧他们的文化生活习惯:“男子剪发,留数寸披垂,女子则否。男子穿耳,女子断齿,以为饰也。”“地暖,冬夏不衣,妇女结草裙,微微蔽下体”。⑨关于社会治安:高山族人对“盗贼之禁严,有则戮於社,故夜门不闭,禾积场,无敢窃。”“杂居而不嬲”。⑩
第五,记述台湾高山族人民和大陆人民之间的交往和贸易情况。《东番记》载:“永乐初,郑内监航海谕诸夷,东番独远窜不听约。于是家贻一铜铃,使颈之,盖狗之也。至今犹传为宝。”说明郑和下西洋曾到过台湾。由于当时高山族人还不懂得明王朝远航行动的目的,因此发生“远窜”逃避的现象。嘉靖末,倭寇侵犯台湾沿海一带,高山族人移到内地山区居住。《东番记》记载:高山族人“居山后,始通中国,今则日盛。漳、泉之惠民、充龙、烈屿(今金门)诸澳,往往译其语与贸易。”说明高山族人民与大陆人民的贸易往来已久。陈第说:“今则日盛”,进一步说明海峡两岸人民之间的交往贸易,在17世纪初,已发展到盛况空前的规模。尤其是福建漳州、泉州两府的人民,及充龙、烈屿等地人民,往往透过翻译,与高山族人做生意。大陆人主要“以玛瑙、磁器、布,盐、铜簪、环之类,易其鹿脯、皮、角”等。(11)当时,高山族人还喜欢收藏汉装,陈第说:“遗之故衣,喜藏之。或见华人一着,旋复脱去,得布亦藏之”。(12)这说明,台湾高山族人与大陆人民之间交往和贸易很频繁,历史也很悠久。再说,台湾高山族人狩猎所用铁器,就是在与大陆汉人交往中得来的,如铁镖等。
从上述看,陈第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有关高山族的大量资料,写成很有价值的《东番记》这部志书,其调查与钻研精神十分可佳。陈第被人们认为是沟通海峡两岸之间友好通道的早期开拓者。
二、林谦光撰写《台湾纪略》
林谦光,清方志学家,字芝楣,又字道收,长乐人。康熙十一年(1672年)副贡生,曾任政和县教谕,延平府和台湾府府学教谕。他教学认真,诲人不倦,受到学子的欢迎。他在台湾教授期间,通过广集资料与采访史迹,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编写成《台湾纪略》一卷(附有澎湖版图),全书约六千余字,内容分十五目记述,是继陈第撰写《东番记》后的又一部有影响的台湾地方志书,为台湾重要文献之一。
三、谢金銮撰写《蛤仔难纪略》
谢金銮(1763~1826年),字巨廷、退谷,福州侯官人,家居南门来魁里,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中举人。清嘉庆十年(1805年),调到台湾嘉义县任教谕。其间,他常听人说起台湾东北部的蛤仔难,这引起谢金銮的重视和关切。他认为此地“势控全局,若为贼有,则祸害靡宁”。(13)他通过大量调查访问后,搜集了大量资料,撰写《蛤仔难纪略》六篇,其内容:第一篇原由,阐述蛤仔难的历史状况;第二篇宣抚,引用仁帝上谕作为开疆的法律依据,揭露海盗离间漳人和泉人以及番族的阴谋等,提出漳、泉人杂居,不分疆域的主张;第三篇形势,阐述蛤仔难的地理面貌和垦殖状况;第四篇道里,阐述自淡水至苏澳,开发区沿途站占和里程等;第五篇图说,考证蛤仔难四家图说的异同,独推台湾知府杨廷理图的正确与可信;第六篇论证,阐述蛤仔难从开疆关系到台湾本土筹边政策变化的历史观点。此书是一部具有深谋远虑的台湾地方志著作,反映作者强烈要求开发蛤仔难,在蛤仔难设官治理的爱国思想。他在书中说“夫台湾之在当日,与内地远隔重洋,黑水风涛沙汕之险,非人迹所到,然犹不可弃,弃之则以为非便。乃至今日之蛤仔难,则较为密迩矣,水陆毗连,非有辽绝之势,而吾民居者众已数万,垦田不可胜计,乃咨磋太息,思为盛世之民,而不可得。”他概括蛤仔难不当弃的七点道理:第一,不能置其地子弟永为逋租逃税、私贩偷运之人,这是治权原则;第二,不能让膏腴之地有经济收入而无财税负担,这是公平原则;第三,不能让那里百姓自斗、自杀、自生、自死而不闻不管,这是社会原则;第四,不能让坏人占据,成为疆土之患,这是治安原则;第五,不能让海匪据为军事后勤基地,这是海防原则;第六,蛤子难形势南趋淡水,西渡福建五虎闽安甚捷,不能让外患波及大陆,这是国家安全原则;第七,民已辟,官未辟,独为政令所不足,则奸凶人以为逋逃之薮,诛求无至,这是建置滞后的恶果。谢金銮还阐述了在蛤仔难设官治理,对巩固台防、开发台湾等方面的好处。他在书中说:“使吾民充实其(蛤仔难)中,吾兵防捍于外,番得所依,寇失所踞,所谓安于无事者也,今之哈仔难亦犹是也”。(14)对于谢金銮的主张,台湾历史学家连横在《台湾通史》中评价说:“噶玛兰(指蛤仔难)开设之议,前后继起,而金銮之议论,尤为剀切”,是“有用之文也”,“足垂不朽”。另外,台湾同知薛志亮主持续修《台湾县志》时,谢金銮也被邀请参加编写。他讲求利病,尤其注意政事和民事,并得到薛志亮的赞扬。
四、梁上国收到谢金銮寄的《蛤仔难纪略》一书后,表示赞同和支持,即上书嘉庆皇帝,奏明将噶玛兰《蛤仔难》收入版图,设官治理。
梁上国(1748~1815年),祖籍长乐,曾居城内黄巷,乾隆四十年进士,嘉庆九年,除太常寺少卿,拜奉天府丞兼提督学政,嘉庆十二年(1807年),内迁詹事府少詹事,同年到台湾,并深入蛤仔难作过调查研究。嘉庆十三年(1808年),梁上国得到同乡谢金銮寄来的《蛤仔难纪略》一书,此书也是一部志书,梁上国看后,深表赞同和支持,并归纳其书内容,即向嘉庆皇帝上书,奏明将噶玛兰(蛤子难)收入中国版图,设官治理,以获海疆之利。这样,谢金銮的《蛤仔难纪略》几经周折,通过同乡梁上国的关系上达到了朝廷。嘉庆帝见奏后,即谕闽浙总督阿林保、福建巡抚张师诚,“悉心妥议奏闻”。嘉庆十五年(1810年),梁上国的奏议终于被清廷批准了,噶玛兰(蛤仔难)收入了版图。梁上国在噶玛兰厅建置上立有功绩,为台湾地方志事业作出贡献。
五、杨浚修台湾《淡水厅志》等
杨浚(1830~1890年),字雪沧、健公、昭铭,晚号冠悔道人,侯官人,曾住塔巷。清咸丰二年(1852年)举人,例授内阁中书,充国史、方略两馆校对官。清同治八年(1869年)秋,广东高要县人陈培桂任台湾淡水厅同知,他聘杨浚到台湾修《淡水厅志》。杨浚便很快修成共十六卷的《淡水厅志》,并于同治十年(1871年)刊行问世。该志记载了海峡两岸的贸易情况,《淡水厅志》载:“商贾、估客辏集,以淡为台郡第一。货之大者莫如油米,次麻豆,次糖菁。至樟栳、茄藤、薯榔、通草、藤、苧之属,多出内山。茶叶、樟脑,又惟内港有之。商人择地所宜,雇船装贩,近则福州、漳、泉、厦门,远则宁波、上海、乍浦、天津以及广东,凡港路可通,争相贸易。”(15)台北基隆一带是产煤地,该志还载:“自同治二年八月开口,洎今九年,少者十余万担,多者三四十万担”(16),光绪元年(1875年),沈葆桢引进机器开采后,煤的产量又有增加,这些煤主要运到福州、上海等地贸易。大陆的货物,特别是福建的货物,也有很多运往淡水等地贸易,促进台湾经济的繁荣与发展,尤其台北经济的繁荣。据《淡水厅志》载,艋舺到同治末年,已成为“淡水最大的村镇,巨商富户,皆萃于此”,“外即八里坌口,商船聚集,阛阓最盛,淡水仓在焉。同知岁中半居此,盖民富而事繁也。”(17)当地呈现一片繁荣景象。此书对研究祖国海峡两岸交往等很有意义。
《淡水厅志》完稿后,杨浚还应邀到新竹纂订郑用锡的遗稿,于是后来有《北郭园全集》问世。此书的刊行,对于研究台湾的庭园建筑等方面,有许多参考价值。这是杨浚对台湾地方志事业的功绩。
以上所说,古代福州人撰写台湾地方志书,不但促进了台湾地方志事业的发展,而且也给后人进一步了解台湾、研究台湾、开发和建设台湾等创造有利条件,其影响和贡献很大,值得人们称赞。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11)(12)陈第:《东番记》。
(13)《榕台关系初探》第124页,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3年7月第1版。
(14)谢金銮:《蛤子难纪略》。
(15)同治《淡水厅志》卷十一(台湾文献史料丛书),第298页。
(16)同治《淡水厅志》卷四,第112页。
(17)同治《淡水厅志》卷十五,第39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