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用耕

　　杨而菖，乳名杨与顺，1913年6月11日生于福建省连江县透堡乡。父亲杨孝知，母亲王水莲。而菖兄弟3人，大哥与可、小弟与福在而菖的影响下先后参加了革命，为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而菖家贫，读小学三年级时，父亲去世，一家孤儿寡母4口，生活更加困难。11岁的而菖在课余不得不去卖饼、做杂工减轻家庭负担。

　　1927年，而菖刚升到小学六年级便以优良的成绩考上连江初级中学。连江中学设在县城，与透堡相距60里，为了得到中学毕业证书，他只好来回跑读，经过一年的艰苦努力，他领到了中学毕业证书。这时，透堡杨姓中除杨而菖外。只有他的族兄、大地主杨与金读过中学。杨与金每年享用杨氏宗祠“生员谷”30担，他怕杨而菖初中毕业“生员谷”要对半分，就以推荐杨而菖到南平盐行当管帐先生为名，欺骗杨母王水莲，叫她让而菖辍学，杨母当时病在床上，被杨与金花言巧语说动，连夜派人把而菖叫回家中，还请来几位长辈一起劝说，而菖终于含着眼泪点头答应了。

　　年仅16岁的杨而菖哪里会想到这是地主设下的圈套呢?到南平后，他发觉自己上当了，盐仓的老板根本没让他当管帐先生，而是叫他当盐兵，白天侍候老板一家大小，夜晚站岗放哨，一个月只有5角铜片的工钱。他要求辞职，老板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干可以，你母亲拿了我60块银元，等钱还清后再走。”而菖急忙写信向母亲询问。杨母接信后方知受骗，这位善良的妇女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怒气冲冲地前去质问杨与金。残忍的地主不但不肯还钱，还一手把她推出门外。地主的欺诈、资本家的凶狠，燃起了杨而菖心中的反抗怒火。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从盐仓逃跑了。杨而菖跑到福州，躲在同乡杨挺英的宿舍里。杨挺英在乌石山师范学校读书，该校是中共福州市委的联络点之一，市委宣传部长黄孝敏和杨挺英等几个学生有工作联系。而菖和挺英在一起偷偷阅读黄孝敏送来的《无钱的犹太人》、《政治经济学》、《共产主ABC》等马列主义通俗读物。他在这里第一次听到江西红军和闽西共产党为解放穷人而不懈斗争的消息，便向挺英请求参加党的地下工作。于是福州市委和他建立了工作联系。

　　通过杨挺英的介绍，杨而菖从福州回到连江，继续在中学读书。设在城关仙塔街无尾塔附近的连江初级中学充溢着腐败的气息，校长巴结县衙门的官员，纵容纨绔子弟为非作歹，欺压贫苦学生；总务主任勾结校长，贪污舞弊，侵吞教员月薪和学生伙食费，存入钱庄生息；教员有的染上抽鸦片烟、赌博等恶习，不思教学。杨而菖对此非常不满，向校长提出几条要求，其中包括把不学无术的教员撵出去，派好的教员来；清算总务主任陈居坚的贪污行为等，可是校长却连理也不理。于是杨而菖编写歌谣，对学校的黑暗进行了无情的揭发抨击。有一首歌谣是这样写的：

　　英文吹号（英文教员抽大烟），

　　数学饿道（数学教员瘦骨嶙峋），

　　总务走狗，

　　美术大傲，

　　会计长钱，

　　学生知道。

　　杨而菖关心爱护出身贫苦的同学，不允许纨绔子弟、公子哥儿拿他们开心。班中有个同学瘸腿麻脸、衣衫破烂，那些阔少们经常无端凌辱他。有一次，地主少爷林觉又拦路嘲笑这位残疾学生，不让他进教室上课。而菖二话不说，冲上去一拳把林觉打倒在地，还大声教训说: “同是父母生来父母养，凭什么欺负人？同学们拍手叫好。而菖正直、勤勉，在同学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大家有事都愿意找他商量。

　　1928年5月中旬，济南“五・三”惨案的消息传来，而菖不顾校长的阻挠，联络进步同学，举着红红绿绿的小标语上街游行。大家一路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反对不抵抗政策”等口号，到处查抄焚毁日货。以杨而菖为首的同学们的爱国行动，激发了连江各阶层人民的爱国热情。

　　生活的痛苦，民族的灾难，坚定了杨而菖改变社会现状的信念，他如饥似渴地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7月，中共福建省委召开紧急代表扩大会议，通过了《农民运动决议案》，指出：“在闽海道以福州为中心，应由日常斗争中扩大党和群众的组织向福宁府及闽清、永泰、连江、长乐、古田发展。”暑假期间，在福州大庙山闽侯初级中学入党的学生郑厚康、黄应龙返回连江，在进步学生中宣传马列圭义，准备发展一批优秀分子入党。杨而菖和他们经常来往，成了首批培养对象。1929年2月，他由郑厚康、黄应龙两人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时入党的还有郑厚清、黄茂雄等人。于是在镜路成立了连江县笫一个党支部。杨而菖等党员积极工作，很快在连江各地成立了反帝同盟会、互济会、森林会等进步团体，开始了公开或秘密的活动。

　　杨而菖还和几个好友创办了《连中校刊》，宣传进步思想。在“连中校刊笫一期出刊纪念”中，刊载了他写的一首充满战斗激情的诗篇：

　　咽喉就是号角，臂膀就是长缨，

　　号角唤醒一切，长缨扫尽不平，

　　家园尚未建设，社会尚未安宁。

　　同学们！团结起来，胜利就在黎明！

　　1929年夏天，杨而菖中学毕业，到官岭小学教书，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是年9月，中共福州市委派陈宗远到连江，在县城西郊关公亭召开连江县笫一次党员大会，杨而菖与郑厚清、郑厚康等8人出席了会议。会议讨论了党的工作计划，选举了中共连江县特支，由郑厚清任书记，杨而菖任组织部长。

　　9月上旬，杨挺英由乌石山师范学校毕业，到透堡小学任校长，杨而菖经市委同意也调到透堡当教员。两人相互配合，以学校为阵地，以教书为掩护，积极在贫苦农民中进行宣传鼓动工作，撒播革命火种，使连江县农民运动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杨而菖任教期间，驻连江的国民党海军陆战队强迫透堡一带的农民种植罂粟，按株数征收烟苗捐，农民怨声载道。有一个管税收的高总办，仗着侄儿当县长，在透堡一带敲榨勒索，胡作非为。杨而菖怒不可遏，编歌谣揭露高总办的罪恶: “高总办无法无天，藉依孙(侄儿)做知县到处捞钱，嘴髭留尖尖，害人都毛(没)愆，替你想50岁，趁早归天。”不几天，杨而菖编的这首歌谣在大街小巷广为传唱，吓得高总办再不敢到透堡收税了。杨而菖很快赢得穷苦乡亲的信任和爱戴。

　　每当放学后，而菖就脱下长衫，挽起裤脚，下田劳动，和穷苦农民交朋友，进行秘密串连，向他们宣传单命道理。经过他的培养，1930年夏，林孝吉、林孝波、郑冬松、陈开球先后入了党。这一年的端午节，在透堡小学秘密组织了党支部，由杨而菖兼任支部书记，杨挺英、林孝吉分别为组织、宣传委员。不久，而菖和挺英开办了一所农民夜校，以帮助贫苦青年扫盲识字为名，向他们宣传党的主张，进行阶级教育，培养农运骨干。

　　1930年7月以后，中共福州市委把工作重点由闽北转移到闽东，根据市委的指示，连江党组织的工作逐渐向山区、边区发展。

　　杨而菖在马鼻发展了雇农陈麻五、理发工人陈茂章入党，建立了马鼻党小组。8月，学校放暑假，杨而菖化装成算命先生，翻越透堡岭，深入长龙山区畲族聚居的总洋、八溪等村落活动，发动蓝弟弟、蓝礼送、蓝礼义等10余人参加革命。这批畲族青年庄严宣誓：不中途变心，不出卖同志，不怕任何困难，经得起任何考验。不久，在总洋、下洋建立了党支部，为后来创建长龙山区游击根据地打下了基础。10月间，杨而菖带着特支组织部长郑厚清、党员陈茂章一道到丹阳和罗源县的北山、飞竹、甘厝等乡发动农民，发展了张瑞财、叶顺连、陈玉云、陈玉兴等人入党，组建了罗源县党的基层组织。在这期间，杨而菖的足迹踏遍了连罗交界处的山村和连江的沿海山区。他进入草棚、山寨、渔船和贫苦群众交朋友，向他们宣传团结起来求解放的道理，撒播革命的火种，杨而菖的名字也逐渐为连罗两县的贫苦人民所熟悉，大家亲切地称他为“老杨”。

　　10月29日，市委再次派陈宗远来连江，在兴龙观召开连江县第二次党员代表会议，杨而菖等8人参加。会议决定全县党群组织合并成立“连江县行动委员会”。主要任务是：立即准备各种武器弹药，举行全县武装起义，以迎接全国革命新高潮。会议选举郑厚清为县行委书记，杨而菖为组织部长，郑厚康等为委员。县行委随之召开特支、共青团、农民协会、妇女协会、反帝大同盟、读书会、互济会，森林会等组织负责人会议。大家对举行全县性武装起义意见纷纷，感到没有把握。杨而菖回到透堡后，四处活动搞不到武器弹药，只好宣布停止武装暴动计划。县行委还在县城举行了一次飞行集会，郑厚清发表演讲，并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公开暴露革命力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郑厚清立脚不住，只好撤离县城，县行委书记改由杨而菖担任。11月，接省委通知，取消行动委员会，党团工会等组织恢复，按原各系统组织活动，连江行委改为县委，由杨而菖担任县委书记。

　　新成立的连江县委大力领导农民运动。杨而菖主办的透堡农民夜校的学员人数不断增加，最多时达100多人，培养骨干30人。是年重阳节，这些骨干由杨而菖带上庐峰寺，以登高游玩为名，秘密成立了农夫会。农夫会的会址设在透堡北街林氏祠堂，而菖为农夫会定的宗旨是：反对高租重利，提倡二五减租”。年底，农夫会会员发展到六七十人。地主劣绅们着慌了，他们联名向县衙门告状，说而菖是“共匪”。第二天，县长带着一排保安兵，威风凛凛来到透堡学校，翻箱倒柜搜了一通，可是一点证据也没有找到。领头的吴排长要而菖预备晚饭，杨而菖冷冷地回答他：“我是个穷教员，收入微薄，恕我招待不起。再说我也不曾请你们来，谁把你们请来就到谁家吃饭。”县长吃了闭门羹，只好把保安兵安排在大地主杨兆记家过夜。地主们不死心，他们密谋强行拘捕杨而菖。农夫会探知消息后作了准备。笫二天清晨，保安兵又开到学校时，农夫会会员二、三十人早已排列在学校体育场上，县长一看势头不妙，灰溜溜地带着保安兵撤离透堡。

　　1931年秋，福州中心市委派邓子恢同志来连江巡视工作。10月间，邓子恢乘客轮在闽江口乌猪上岸，到达县委机关所在地镜路小学，由杨而菖详细汇报情况。邓子恢根据市委的布置，提议连江县委领导农民开展秋收斗争。为此，县委在儒洋大王宫召开了扩大会议，邓子恢在会上作了报告。他介绍了闽西农民实行土地革命斗争的经验，到会同志受到很大鼓舞。杨而菖和邓子恢商量后，连夜起草了“关于做好准备，在党、群基础较好的透堡、东湖、定安进行秋收减租抗债斗争”的决定。县委通过了这项决定。

　　随后，杨而菖陪同邓子恢来到透堡。杨而菖召集了20多个农夫会骨干在他家里秘密开会。杨而菖首先介绍说: “上级派这位林同志(邓子恢化名林祖清)来领导工作，今年年成不好，我们要公开向地主要求减一点租，大家商量看吧。”

　　向地主要求减租，这可是第一次听到的新鲜事，到会的农夫会会员既高兴又有点顾虑。透堡的地主是凶恶的，尤其是黄福成、黄吉斋、杨与金、杨孝友、杨慕乡和杨清，农民称之为“五虎一豹”。他们家豢养着打手，专门催租逼债。黄福成还在福州开一爿卜卦店，连副省长都认他作干爹，在乡里可谓一手遮天。 “地主能答应吗?”大家问道。

　　邓子恢开导说: “农夫会是为贫苦农民谋利益的，只有给他们实际好处，才能发动大家闹革命，我看开展减租减息是提高农夫会威信的好办法，也能使大家日子过好一些。”杨而菖接着说: “现在的情况跟过去不同了，我们有共产党领导，又有农夫会，穷人人多，团结起来力量大，怕什么?”

　　这样，大家胆子就壮起来了。减租的事先在农夫会中秘密讨论，而后杨而菖布置农夫会骨干采取“1人串3人、3人串9人”的办法秘密联络，只有三四天工夫，会员发展到140多人。10月27日，在杨家祠堂召开农民“议租”大会，贫苦农民成群结队涌进会场，参加者达400多人。杨而菖站在台上向农民演讲。他在阐明地主怎样剥削农民的道理后，联系当前的减租斗争，说:“现在已经开始秋收了，但今年年成不好，大家又都是同乡同族，应该减一减租，使大家日子过得去，我提议所有的租减两成好不好?”台下一阵骚动。农夫会骨干立即在人群中活动，宣传减租的道理和办法。停一会，杨而菖问：“大家赞成不赞成?”农民齐声回答：“赞成”。杨而菖说: “赞成的举手。”几百双手同时齐刷刷地举了起来。杨而菖又说: “过去财主卖粮用小秤，收租用大秤，大家说这样公道不公道?” “不公道!”农民大声回答。杨而菖接着问大家: “今年取消这个规矩，进出都用一把秤，好不好?”大家齐声说好，又举手通过了。杨而菖接着说到租谷除皮问题。“我们交一担租，光除皮就得吃亏四五斤，一家佃户如果交5担租，就得吃亏20斤。我提议取消每担谷箩除皮10斤的老规矩，改为按实除皮，谷箩多重就除多少皮，谁也不吃亏，这样好不好?” “好！” “赞成！”大家再一次举手通过。最后，杨而菖提一条建议: “现在大会已通过这3条决议，就要大家一条心，口是这样讲，事就这样做，要减大家减，不要你减他不减，大家看好不好?”农民都说好，第四条也通过了。

　　会后，杨而菖用“透堡农民大会”的名义，把这4条决议写成布告，派会员杨起亨等3人沿街打锣张贴。这下子透堡全乡沸腾了，长期受地主奴役压迫的贫苦农民挺直了腰杆，斗争情绪大为高涨。地主眼看减少了剥削收入，恨得咬牙切齿，谩骂农夫会是“土匪”，并策划借枪枝弹压农民。杨而菖听到消息后，布置农夫会出面准备了一些杖刀、鲫鱼刀自卫，并按地域把农夫会成员分成6个行动小组。减租斗争先向离透堡10里的湾头村地主林培凯开第一炮，林培凯是远近闻名的恶霸，又是当地地主头领之一。他在透堡的佃户有陈开灿等7户，其中陈开灿、陈开球、郑冬松是共产党员，其余4人是农夫会骨干。11月上旬的一天，陈开灿、陈开球等7人挑着按“二成减租”后量出的租谷出发了。杨而菖对他们叮嘱说： “不要怕地主，如果他不收，你们就挑回来；如果他凶，就揍他们。”林培凯慑于农夫会的压力，被迫收下租谷。斗倒了林培凯，附近地主都软下去了，减租斗争在透堡全乡顺利打开了局面。

　　前后只有10多天时间，在邓子恢、杨而菖发动下，透堡大多数农民投入了减租斗争，百分八九十的佃户的田租减了下来，农民初次得到了实际的经济利益。接着又发动了抗债减息斗争，也取得了胜利。斗争的胜利鼓舞了农民，附近的马鼻各乡纷纷主动派人到透堡要求杨而菖帮助他们成立农夫会。与此同时，东湖、定安的农民在当地党支部领导下也开展了减租减息斗争。一场以减租减息为中心的农民运动席卷连江全县。

　　不久，邓子恢奉命离开连江，杨而菖继续领导透堡农民巩固减租减息斗争成果。为了防止地主反扑，杨而菖带人向地主杨兆记“借”了500块银元，建立起一支30多人的农民自卫队。杨而菖带领自卫队员在街头巡逻，监视地主的动向，防止他们寻衅闹事。

　　地主不甘心失败，他们利用农民的封建宗族观念，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法，企图分化瓦解农夫会。地主黄吉斋打开了黄姓祠堂大门，召集黄姓农民聚会，抬出始祖“神主牌”，威胁说: “谁参加农夫会以后不许进祠堂，永远开除出姓。”封建主义的压力便得不少黄姓农民退缩了。同时，姓杨的地主也用同样的花招瓦解了一部分革命群众。

　　“五虎一豹”看到农民的队伍缩小了，便于1931年12月21日夜半，纠集了200多人，点燃火把，手执杖刀梭镖，从透堡直街喊杀过来。

　　农夫会和自卫队早已严阵以待。在杨而菖的领导下，参加减租斗争的1000多名贫苦农民举行了武装暴动。杨而菖身先士卒，挥动梭镖，大声喊着: “同志们，冲上去，活捉‘五虎一豹’。”同地主武装展开了巷战。杀到天亮时，地主武装溃退了。

　　地主重新聚集力量，他们用“打一天一块银元，被打死一人赔偿五亩好田”相诱惑，从附近的陇柄村收买了200多名打手，还借来鸟枪，向暴动队伍发动攻击。共产党员林顺妹中弹牺牲，林积松被敌人刺了18刀，倒在血泊中，郑冬松等6人在战斗中被敌人抓去。12月23日，敌人攻占了农夫会会址、暴动指挥部林氏祠堂，杨而菖带着30多个同志突出重围，撤离透堡。

　　透堡农民暴动在地主武装进攻下失败了。地主们进而疯狂报复，共产党员郑冬松被他们用石灰弄瞎了双眼，林孝吉等6人被押送福州坐牢。透堡乡顿时处于白色恐怖之中。

　　突围后，杨而菖把队伍带到庐峰大仑山集中。同志们问他：“现在怎么办?”他回答说: “没有第二条路，坚决干到底，总有一天我们还会打回来的。”并给每人发一块银元，要大家隐蔽在各处做地下工作，有几位同志随他到福州，他们在中心市委的关怀下得到妥善的安排。杨而菖以卖糕饼为名到处联络，并经常返回连江，继续坚持斗争。

　　透堡暴动后，驻连江的国民党海军陆战队由一个营增加到一个团。透堡、官坂等地地主相继建立反动的民团武装，依靠刺刀和枪弹勒捐逼税。1932年3月初，各区民团奉县政府的命令加紧征收烟苗捐。贫苦农民忍无可忍，他们在杨而菖等共产党员鼓动下奋起抗争。官坂、马鼻、透堡等乡成立了斗争委员会，农民鸣锣开会，沿街示威游行，焚烧税册捐簿，痛打团丁和前来勒捐的海军士兵。斗争形势表明，组织农民开展土地革命，实行武装割据，建立红色政权，这一历史性的任务摆在了连江党组织的面前。

　　与此同时，中共福州中心市委经常把隐蔽在福州的透堡农运骨干集中在乌石山开会，组织学习党的文件，鼓励他们谋生不忘革命。在中心市委的帮助下，杨而菖总结了透堡暴动失败的教训，得出一条结论：原始的梭镖和徒手的群众不能战胜凶恶的敌人，必须建立一支具有高度组织纪律性的武装队伍，要有新式武器。为此，他嘱咐大家要节省开支，每天节约1至5个铜板，作为购买枪支的经费。

　　1932年4月，中央红军东路军攻克闽南重镇――漳州。5月15日，中共福州市委召开扩大会议，讨论中央给厦门、福州市委的指示信，通过了相应的决议，强调连江党组织要马上将游击队成立起来， “在农村中进行解决反动武装，帮助及发动农民起来斗争，要在这样的工作中，去创造新的苏维埃区域。”杨而菖接受任务后，于5月下旬在连江东川报国寺召开特支扩大会，确定立即建立革命根据地和武装队伍。大家把平日节省的100多块银元集中起来交给市委第一交通站，到闽侯尚干买了一支曲九手枪和100多发子弹。6月初，杨而菖带着隐蔽在福州的12位同志回到连江，组织起一支精干的特务队，并派人四处打听各地民团的武装实力。当了解到官坂粮柜和民团有5条枪时，便决定夜袭官坂，夺取枪支。

　　6月6日，杨而菖带着特务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官坂，在内应的配合下，打死了作恶多端的粮柜头子李起瑞，缴获了粮柜和民团的5条枪，同时发动农民当场烧毁地主的田契、债券，捣毁了国民党催捐逼税的反动机构契税局。

　　夜袭官坂震惊了土豪劣绅，他们联名向县政府告急，要求派兵“围剿”。县政府到处贴布告，悬赏捉拿杨而菖。海军陆战队搜寻数天，却连杨而菖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敌人恼羞成怒，把他的母亲抓走了。

　　同志们得知这个消息，纷纷跑来安慰杨而菖，劝他用一些钱把母亲营救出来。杨而菖对大家说: “敌人抓走我母亲，这正是他们无能的表现，我有办法对付。”

　　他写了一封信给国民党连江县长：“你们这样把一个无辜的、手无寸铁的妇女抓去的行动，不仅反映了你们的卑劣，而且显示了你们的无能。”“我是一个革命者，终年都在外面奔波，正苦母亲没地方安放，既然你们把她抓去了，那么就请让她坐享现成吧。”“我们主张共产主义，我们坚定不移地要带领劳动大众冲破黑暗，走向光明。如果你们有本领，那就来吧，看看最后的胜利属谁……”杨而菖在信中大义凛然地揭露了敌人的卑劣伎俩，庄严表达了对共产主义伟大事业的必胜信念。敌人无计可施，只好把杨母放了。

　　1932年6月，根据中共福州中心市委的指示，中共连江县特支扩大为县委，杨而菖任县委书记。6月下旬，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到连江巡视，帮助连江党组织建立闽东第一支工农武装队伍，开辟官坂合山村为闽东第一块红色根据地。中心市委发给杨而菖一面红旗，一把军号。6月20日，红旗在合山护国寺冉冉升起，嘹亮的军号声震荡山谷，以透堡农会会员为骨干的闽东工农游击笫十三支队宣告正式成立，队员20多人，6支枪，支队长王调勋，政委杨而菖。不久，又成立了闽东工农游击第九支队。十三支队诞生时，张贴布告，阐述建队的原因、宗旨和奋斗目标，号召工农民众“团结一德一心，组织工会农会，坚决起来斗争，打倒国民狗党，打倒土豪劣绅，踊跃加入本队，扩大游击战争，建立连江苏区，解放连江人民”。群众争相围观，奔走相告，高兴地说: “现在穷人有了自已的队伍，我们穷人有希望了。”

　　8月初，杨而菖率领游击队在官坂合山一带打土豪、除劣绅，发动贫苦农民减租减息、抗捐抗债，当地豪绅惊恐万状。县政府派出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围剿”合山根据地。游击队与敌交战后转到长龙山区。敌人到处杀人放火，击毙农民数十人，烧屋12座，将整个村抢劫得鸡犬不留。敌人退走后，杨而菖带着战士帮助群众搭盖茅棚，掩埋尸体，还发动全县党员和党的外围组织“互济会”捐衣服、大米、豆子，安排好群众的生活。

　　10月间，杨而菖接受中心市委的派遣，前往厦门市工作。在杨而菖调往厦门工作期间，连江的工农武装有了发展，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11月，中心市委发现王调勋企图叛变，把他开除出党，另派黄孝敏担任政委。1933年1月间，透堡地主民团用2000元收买游击队驳壳枪队队长李德标等8人。这伙叛徒在队伍内散布“市委被破坏，朱毛红军在江西失败”等谣言，蒙蔽了一部分队员，接着又在长龙以“反贪污”的名义，把支队长陈茂章和政委黄孝敏捆绑驱逐出队，并勾结地主谢信棋，阴谋消灭游击队。

　　这时杨而菖刚从厦门回来，中心市委即派任铁锋和他一起迅速赶回连江处理这一事件。当时游击队最好的几条枪都掌握在李德标一帮人手中，一部分队员受到他们的蒙蔽和欺骗，要解决好这一事件是相当棘手的。

　　杨而菖采取“欲擒先纵”的斗争策略，先设法稳住叛徒。他一到长龙，就召开小队长以上的干部会议，说：“黄孝敏、陈茂章两个人有错误，赶走他们是应该的，我现在代表县委正式委任任向贤为政委，李德标为队长。但是我们是一支革命队伍，应该在县委的领导下进行革命活动，我想这一点大家不会有异议吧。”李德标找不到理由反对，只好点头表示赞同。杨而菖随即用“分而治之”的办法，派遣李德标的心腹杨焕焕、杨与密到浦口码头接运中心市委买来的枪支。两人临走时，杨而菖说：“你们既然去接运武器，可把枪留下来?”焕焕、与密的枪支被收缴了。支使开焕焕、与密后，杨而菖把队伍集中起来，当众揭发了李德标叛变投敌的阴谋。县委迅速组织了由市委代表参加的革命军事法庭，在畲族聚居的洪塘乡召开了公审大会，审判处决了叛徒李德标、郑大栓。 

　　清除了叛徒，杨而菖对连罗游击队(包括笫十三、九支队)进行了整顿，选拔出身贫苦、作战勇敢、作风正派的同志担任领导职务，清洗了混入党内的土匪分子。对部队的军事训练、政治教育、组织纪律、日常生活等方面作出了具体规定。杨而菖根据“古田会议”决议的精神，加强部队中党的建设，成立了游击支队特支，下设若干个党小组，保证了县委对这支工农武装的绝对领导。接着，杨而菖把队伍分散活动，在周围村庄打土豪、吃“大户”，夺取劣绅和地主民团的枪支武器武装游击队。同时，在他主持下，连江县委开始在长龙根据地内实行土地改革。杨而菖亲自在官仓下作试点，根据闽西特委颁布的《土地法大纲》，分田的原则和办法。取得分田经验后，土地改革在长龙全面铺开。贫苦农民挣脱了封建剥削枷锁，第一次分到了土地，到处喜气洋洋。长龙根据地成为连罗土地革命的一面旗帜。

　　这期间，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再次来连江视察工作，指示连江县委应把革命根据地由连江山区向罗源山区一带发展，同时秘密进行建立党团组织的工作。于是，杨而菖率领短枪队向罗源山区挺进，先攻打飞竹镇，击毙民团团长林金位，又袭击麻洋反动民团，缴获长枪10余支。短枪队势如破竹，一连消灭18个民团，解放了罗源20多个乡村，开辟了连罗红色根据地。 

　　与此同时，国民党加紧对连罗红色区域的经济封锁，游击队的给养和群众的生活发生很大困难。市委指示连罗游击队要以相当的力量去筹集经济，帮助群众渡过春荒。为此，连江县委于1933年2月发表了《告全县人民书》，号召贫苦农民参加到共产党的队伍中来，开展春荒斗争，起来分粮分田；推翻帝国主义和国民党的统治，创造苏维埃。杨而菖带着队伍一连抓了4个大土豪、资本家。采取罚款放回的办法，筹集了一批钱，买来大批粮食，救济群众渡春荒，并保证了部队给养，还帮助中心市委解决了财政上的困难。

　　1933年5月间，国民党海军陆战队以3个连的兵力，纠集连罗两县的民团武装200多人，向长龙根据地发起第三次“围剿”。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杨而菖把队伍分散隐蔽，避免和敌人正面作战。他带着30多个游击队员在罗源山区马洋乡一带活动。一天清晨，罗源县200多个地主民团团丁包围了马洋乡，形势十分危急。杨而菖沉着指挥队伍突破敌人的包围圈，冲出村外，迅速占领山头。战斗从上午10点打到下午1点，打死打伤敌人30余名，然后，杨而菖带着队伍且战且退，撤到岭头乡。入夜，杨而菖带着队伍从岭头出发，整整步行了90里，于凌晨4时到达长龙山面区。队伍刚驻下，杨而菖就派通讯员通知各乡赤卫队，加强岗哨，严密警戒，防止敌人偷袭。过了一会儿，哨兵来报告：“一营海军包抄上来了。”杨而菖立即把游击队和赤卫队集中起来，派出部分兵力前去阻击敌人，其余的撤到附近的鼓山。鼓山地势险要，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一条10多里长的畸岖小路，易守难攻，敌人的几次冲锋都被打退了，然而游击队的子弹也越打越少了。

　　杨而菖临危不乱，下令队员往各个路口搬运大石头。当敌人又一次冲上来时，战士们推下大石头，敌人被砸得皮开肉绽，狼狈滚下山去。趁敌人混乱的时刻，杨而菖当机立断，指挥队伍冲下山去，一连冲破敌人的三道防线，顺利地转移到合山根据地。这一仗打得灵活机动，歼灭敌人100多名，使连罗两县反动派“彻底肃清匪患”的计划成了泡影。反动派吓得胆战心惊，各乡地主、豪绅都逃到城里。驻扎在县城的敌军每到天黑就宣布戒严，唯恐游击队前来攻城。连罗游击第九、十三支队在转战中迅速由50多人枪扩大到160多人枪，军威大振。

　　粉碎敌人第三次“围剿”后，杨而菖乘胜前进，于1933年9月间率领部队解放了透堡乡，宣布成立透堡乡苏维埃政府，主持选举杨兆恩为乡苏维埃政府主席。

　　1933年11月，国民党第十九路军在福州发动“闽变”，并同共产党订立了“抗日反蒋”协定，分3批释放了关在监牢里的中共党员。中共福州中心市委派出狱的杨采衡、练文澜、魏耿(后叛变)、陈仁妹、江依才5人来连罗，加强了领导力量。与此同时，十九路军的一个营进驻连江，赶走了海军陆战队，反动统治力量大为削弱，地主极度恐慌。中共连江中心县委抓住时机，在全县范围内实行武装暴动，建立红色政权。连罗游击队经中心市委批准，扩编为闽东工农游击笫十三总队，杨而菖任总队长兼政委；总队下设8个支队，陈茂章、杨与可、叶顺连分别任支队长。第十三总队的成立标志着连江、罗源两县工农武装割据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这时的透堡再次成为连罗两县革命的中心，县委和县团委机关进驻透堡。县委机关帮助透堡建立红十字救护队、医疗队、担架队、军服厂、枪械厂、消费合作社等，组织了群众团体贫农团、妇联会、少先队、儿童团，还成立了赤卫队。

　　11月27日，杨而菖带领游击总队打下了筱埕，缴获了长短枪60多支、子弹8000多发，银元5000多块。这一仗影响很大，此后苏维埃运动席卷沿海的下屿、颜岐、坑园、屿头等20个乡村，红色根据地从罗源山区的应德、飞竹延伸到连江的黄岐、郭婆，纵横二三百里，连罗革命进入鼎盛时期。杨而菖也因其巧妙的领导艺术和对革命的无限忠诚而被公认为连罗地区的群众领袖。

　　距离透堡仅10公里的马鼻是连江东北的重镇，也是国民党区政府所在地，地主民团的力量十分强大。透堡解放后，附近的地主纷纷逃亡马鼻，民团又收编了粗芦岛的陈学岩的部分土匪，加强城门戒严，盘查行人，捕杀游击队队员和革命群众。马鼻人民不堪忍受地主日益加重的剥削压迫，天天都有人潜来透堡，要求杨而菖带队伍解放马鼻。

　　为了解放马鼻，杨而菖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他把队伍集中在山面区长龙和透堡一带，开展紧张的政治、军事训练，以提高部队的素质和作战能力。他派遣地下党员张家武、张利彬等打入民团内部，摸清了民团的兵力部署及武器配备情况。他又派人和十九路军代表何公敢谈判，买来10万发子弹。12月底，一切工作都已准备就绪，县委决定抽调地方武装数百人，配合游击总队，由杨而菖、梁仁钦带领，分水陆两路合攻马鼻。

　　1934年1月1日夜，水陆两路队伍都已进入预定地点。杨而菖预先布置打入民团的共产党员在晚上值班时卸下团丁们的步枪枪栓，通知张家武、陈学芳、张利彬、陈春右等人接应部队占领北分山、关帝庙山头，攻占民团团部。

　　午夜两点，杨而菖命令司号员吹号。队伍迅速前进，群众自愿组织起来的担架队、运输队也跟着行动。一会儿，马鼻镇四周枪声大作，敌人从睡梦中惊醒，乱作一团。经过激战，敌人或逃或亡，剩下10来个死硬分子躲进横厝街的厚裕米厂负隅顽抗。厚裕米厂楼高墙厚，这些家伙不断从楼里往外掷手榴弹，进攻被阻住了。杨而菖眼看天将亮了，心里很焦急，他大喊一声:“同志们，跟我上!”带头冲上去。突然，敌人扔出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咝咝冒烟，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榴弹抓了起来，想扔进楼去。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手榴弹在他手中爆炸，杨而菖壮烈牺牲了。

　　战士们看见政委牺牲了，个个怒火冲天，奋勇冲杀，攻下了敌人最后的巢穴，活捉了区长陈少香和地主恶霸陈常华、陈传振，解放了马鼻镇。

　　1934年1月3日，在透堡乡岭兜村的大王宫，由福州中心市委执委林孝吉主持，成千上万名群众公祭杨而菖烈士。

　　1953年，连江县人民政府拨专款修建杨而菖烈士陵墓，烈士的遗骨被安葬在透堡南山向阳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