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时期福州方志的编修与特点
2016-06-2812-00-00来源:

辛亥革命推翻了统治中国200余年的清朝封建政权,结束了中国历史上绵延2000余年的帝制,而中国人民的苦难和屈辱,却没有随着清朝政府的垮台而结束。不久,革命果实被代表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势力的袁世凯所窃取,中国人民陷入灾难深重的军阀统治中。

多事之秋的北洋政府和国民政府,为各自利益的需要,依然继承中华民族修志的传统,不忘在全国各级政府发动编修志书。北洋政府统治时期的民国6年曾下令编修志书,内务部会同教育部通知各地玉成此举。有的省亦通令辖属各地奉行部令。民国18年颁布《修志事例概要》二十二条,规定各省需设立通志馆编修地方志书;各县市编修志书由各省参照《修志事例概要》,负责拟订具体办法,将各省编拟志书凡例及分类纲目上报内政部。民国33年,中华民国政府内政部又颁布《地方志书纂修办法》,规定志书分为省志、市志和县志,省志30年一修,市志和县志15年一修,并设立修志馆,负责修志事宜。在这一时期福建尽管于民国初成立了通志局,但只完成刊印一部民国前的《福建通志》和一部《闽侯县志》。此外,还编纂了《长乐县志》、《永泰县志》、《平潭县志》、《连江县志》、《罗源县志》、《闽清县志》和《尚干乡土志》、《尚干乡镇风物志》、《义溪乡土志》等。

由于日本侵略者的入侵,福州古城先后两次沦陷,福州一批知名的文化界人士痛感山河破碎,国运衰微,只能通过方志的编修表达内心深沉的忧愤,以及对祖国前途命运的思考,虽然大部分继承清代以来的修志传统,而在某些方面有所创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战乱时期的特色。同时,也开始注重对国计民生的记述,并增加诸如实业、物产等新的内容。

民国期间,虽然处于军阀混战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艰难时期,但由于地方一批有识之士,在极其艰辛困难的情况下,艰苦努力,福州境域内断断续续,从来没有停止过地方志书的编修。福州由于建市较迟,没有出过志书;但除福清县外,各县都编修了县志,而且还出版了一批很有份量、内容丰富的乡土性质的专题资料,记述深刻细致,尤其一批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福州的史料富有新意,充分表达了福州人民爱乡爱国的深挚感情,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罪行,还搜集到许多实物、相片等,作为日本侵略者对福州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的铁证,给方志增添了丰富的内容。这时期编修的志书,有如下特点:

一、将近代科学引进方志领域

如对户口的记述,《平潭县志》分区、分村记述户数、丁口数,这是全境志书中记述至为详细的一部。对灾异的记述,更录清代邑人施天章所作的《风雨篇》、《飓风赋》,详述灾害的起始、祸及的范围、破坏的惨烈、灾民的困厄,生动而具体,这是以前志书难以见到的。记天文,不仅仅是记述一般现象,如《闽侯县志》则记述其二十四节气“日出入”的详细时间;《平潭县志》对潮汐的记述也记述了每昼夜潮涨潮落的时间,客观而翔实,逐步走出历史的窠臼,用新的方法记述新的内容,适应时代向前发展的需要。

二、记录事实的手段更加新颖

民国18年(1929年)国民政府颁布的《修志事例概要》,特别强调尽量采用新技术:“舆图应由专门人员以最新科学方法制绘精印,订列专册,以裨实用”;“地方名胜、古迹、金石拓片,以及公家私家所藏各种古物,在历史上有重要的价值者,均应摄制相片编入,以存史迹”;“志书中应多列统计表等”。如《闽侯县志》附有区域图,建置沿革表、户口表、赋税表、学校分类一览表等。《平潭县志》附有:平潭县疆域全图、平潭县街市略图;民国8~10年各月晴雨日数统计表、每月潮汐涨落时刻分日表、节气太阳出入时分表、农产物表、农家户数及田园亩数表、耕户亩数多寡区别表、荒地表、林场表、桑园表、苗圃表、官有林场成活株数表、渔产物表、水产制造物表、家畜表、盐区产额表、布局组织表、平潭县监狱图、平潭县看守所图。而且容纳了更多的事物入志,这是此前的旧志所无法企及的。民国方志大多采用较为浅显的文言文,文中多加标点,读者易于阅读和查阅,也注意版式的编排。这些编制技术上的进步,是当时中国科技文化进步的体现。

三、记述帝国主义侵略和福州人民奋起反抗的斗争史实

如《长乐六里志》在艺文类,史部列出的书目中,有郑礼祺著的《抗战事迹与敌伪暴行纪录》油印本。纪录分为:

1、记述沦陷时期民众抗敌与游击队之活跃;2、记述敌伪暴行及进行的奴化教育。该志交通卷中记述长营路,由长乐至营前全线长8.82公里,水陆联运,交通称便,抗战时期被拆毁。民国30年长乐沦陷,“敌迫恢复,民众怠工抵抗,因而被枪杀死者7人”。日本侵略者的兽行不仅是残杀无辜群众,对教育也绝不放过,教育卷中记述琴江小学“抗日期中,地方沦陷,两度被破坏无遗”。营前镇中心国民学校也毁于日本侵略者的炮火。在抗战烽火中,许多青年上前线参加抗日,妇女们也同仇敌忾,共同反抗侵略者,该志人物卷中记述:“黄氏,马头郑孟动妻,年已七十,福州沦陷,倭兵入境,迫寻青年妇女,氏以躲避不及,乃佯诱之江干,自溺而死。卒保马头一乡妇女不受其辱。”何其坚贞、刚烈!又如“黄石,林金官妻。敌陷境时,与姑避地大象山,遇敌,刺敌不死,乃自杀以完其节”。一个弱女子面对持刀的强敌均能奋起反抗,可见福州人民反抗侵略者的耿耿忠烈。而须眉男子更是奋勇当先,有许多志士捐躯战场,还有的在当地组织游击队与日本侵略军作战。如该志人物卷中记述赤屿人黄开霖、营前人陈麻肚参加游击队与敌激战的始末,以及日本飞机轰炸营前以及南岸炮台,县长闻警不抵抗,携印向赤屿潜逃等,史料均极其珍贵,都是难得的爱国主义教材。

四、注重经济的记述

经济部类在以往志书中所占比重极少,据资料统计,大多志书对经济的记述仅占七分之一,甚而不到十分之一。民国期间方志学家李泰棻明确提出:社会经济,在今日应为全志之骨干,吾人之衣食住行、工商各业,经过先民苦干努力,始有今之文明。修志者自应将以上各事,追述经过,并须将现代社会经济全部编入。由于方志界的大声疾呼,福州境域在此期间编纂的志书都加入了经济部类的记述。如《平潭县志》34卷,经济部类占7卷,约占全志十分之三;《永泰县志》37篇,40余万字,经济部类6篇,占全志十分之二。加大加重经济部类的记述,反映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也反映了方志与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它从象牙塔走向了人民的生活、走向了社会,为更多的读者所青睐。

五、革除封建尊君思想

在漫长二千多年的封建统治期间,皇帝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尊严,而表现在方志中,则凡圣旨、皇言、训令、诏谕必冠卷首,以特号字顶格书写,等等。在民国方志中,都消除了这些封建陈式。方志学家甘鹏云竭力主张:“往日修志于民事殊略;近日修志,应于民事加详。民主国,民为主也。”在革除封建君主思想之后,民国福州方志记述中还增添了新内容。如《平潭县志》增加了外交、方言、谣谚、歌谣的记述,加深了方志与人民的感情,使志书直接关注民生疾苦,成为更加贴近人民的有用之书。当然,民国方志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产物,志书编纂者受其阶级立场和封建思想的囿限,还未能站在人民的立场,更未能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正视社会、正视现实,还存在一定的封建糟粕。而有些编纂者缺乏严谨科学、务实求真的作风,多有虚夸粉饰的不实之词,未能客观真实地记述史实,讹误和不实之处,也在所难免。民国初年历史学家张维将古代方志的弊病归结为“四蔽六习”,在《陇右方志录·序》中称:“何为四蔽?蔽乎古者,疏乎今也;蔽乎文者,疏乎质也;蔽乎人者,疏乎事也;蔽乎撮抄者,疏乎系统也。何为六习?习乎天官之说者,侈著星野事应矣;习乎辞章之说者,侈著诗赋文辞矣;习乎《方舆揽胜》之说者,侈著八景十景矣;习乎《通鉴纲目》之说者,侈著褒贬删削矣。……此四蔽六习,弥漫于方志之域,是故所谓详而能征者,盖十不得其一二。”福州这期间编纂的志书对照“四蔽六习”,深刻检讨,仍然存在不少弊端。主要是:

(一)阶级烙印深刻

这不仅指民国福州境域编修的志书,也包括历代福州编纂的志书,无不烙上当朝当代封建阶级的深重烙印,以切实地确保志书为当朝的统治者服务,以维持和巩固其统治地位,因而竭力地歌颂帝王将相、忠臣孝子、贞女烈妇,而广大劳动群众却未能在志书占一席之地。对深受剥削压迫而揭竿起义的农民反抗斗争,则统称之为“匪”、“寇”、“逆”。民国期间的某些方志,尤其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还有不少污蔑之词。对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和人民解放军统称为“匪”,妄加诋毁和非议,而对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斗争避而不记,或横加斥责,或颠倒是非,使方志的价值大为削弱。

(二)着力渲染封建的伦理道德

对封建的伦理道德三纲五常,民国福州方志虽然比之于历代旧志删削了许多,却仍然竭力维护这个制度,对贞女烈妇、对束缚妇女身上的粗重绳索,没有深刻的反省和认识,将其大量编入志书,褒扬她们的节操,未能冲出旧志的藩篱。而一些灾异的记述,也蒙上阴郁的封建色彩,备受宿命论与泛神论的影响;对于一些自然现象,又无法作出科学的解释,找不出怪异的因由,自然是迎合天意,而且有些记述充满怪诞的鬼神色彩。虽有一些有识之士开始探究,终也是迷雾重重,附会民间的讹传,就事论事,不作任何的分析,无疑给民国方志的科学性蒙上阴影。

(三)着力渲染一地之山川名胜,穿凿附会现象不少

每处县城,甚至乡村都硬凑成十景八景,导致一些山川失色,景致与名称风马牛不相及。未能使邑人信服,更不用说能成为一大景观。这都是地方文化人的有意作秀,不顾客观事实所致。

(四)艺文志中过多过滥地收入诗文,有些诗文属于粗俗之作,不能代表一时一地之文化水平如《永泰县志艺文志》约9万字,占全志40万字的几近四分之一,使许多该入志的内容没有入志。而个别县志不仅收录古人的诗文,还收入当时的一些诗作。当然,有代表性的艺文志中收录一些诗文,是志书所必须和允许的。它可以丰富志书的内容,反映一地之文化风貌;但过多过滥地收入一些平庸之作,则适得其反,会严重影响着志书的质量。

由于民国方兴,正进入一个历史的新时期。随着西方文化的大量涌入,以及帝国主义的入侵,福州大地出现许多从未有过的事物;而这些新事物却未能被人们所完全接受,更有甚者,是两千多年的封建藩篱,并未能被完全冲破,志书编纂人员依然备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在这种新旧交替之际,许多有识之士开始探究新方志的编修之路,却尚未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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