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福州方言与丁同音。丁,古即人口。所以灯,象征着人丁兴旺、子孙满堂。明王应山《闽大记》载:“沿门悬灯,通宵游赏,谓之灯市。”早在唐先天年间(712—713),福州城区上元节就有民间张灯、官府观灯的习俗。宋淳熙《三山志》载:“上元燃灯,弛门禁,自唐先天始。”宋代,福州元宵节,沿旧例放假三天,官府衙门和城内乾元、万岁、大中、庆城、神光、仁王诸大佛寺皆张灯结彩;特别是左右两院大衙门内,更是争靡斗艳,纵士民观赏。宋州司理王子献诗云:“春灯绝胜百花芳,元夕纷华盛福唐。银烛烧空排丽景,鳌山耸处现祥光。管弦喧夜千秋岁,罗绮填街百和香。欲识使君行乐意,姑循前哲事祈禳。”住在郎官巷的陈烈,早在元丰年间就因灯节,闹了“诗题鼓楼大灯笼”的故事。可见“三坊七巷”当时已有灯节之俗。元代,在蒙古贵族的统治下,福州花灯活动虽然比不上宋代,但仍没有消歇。明代,福州元宵灯景之盛超过宋朝。明王世懋《闽部疏》称:闽俗重元宵,十三日已放灯,数步一立表,一表辄数灯,家联户缀,烛若贯珠。如是者至下弦犹不肯撤。谢肇淛《五杂俎》也说:“天下上元,灯节之盛,无逾闽中。”“其灯,上至彩珠,下至纸画,鱼龙果树,无所不有;游人仕女,车马喧阗,夜深乃散。”明诗人邓原岳《闽中元夕曲》中有:“街头宝炬夜初开,一曲新词怨落梅。怪底佳人好妆束,闽山庙里看灯来。”此时,“三坊七巷”已是灯节的繁华地带;先在闽山巷,后来发展至南后街。清代灯节,按规定为五天。但福州自农历正月十一日上灯,至晦日(正月二十九或三十日),时间长达20天。清乾隆《福州府志》载:“上元张灯,自十一日起,至晦日止。十三、十四、十五三夜尤盛。影灯象、人物、花果、禽鱼,裁缯剪纸及玻璃为之。庙刹驾鳌山,玲珑飞动;又为木架彩棚,妆演故事,谓之台阁。俳优百戏,煎沸道路,箫鼓喧阗,至于彻夜。”“三坊七巷”、南后街,更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殷实人家搭架“台阁”、“鳌山”。城郊、各县前来观赏的人群通宵达旦,络绎不绝。清代元宵节,在张灯、架鳌山以外,福州已有舞龙灯。
福州南后街灯市,历史悠久,闻名遐迩。有史记载,始于宋代,历明清大盛。清诗人陈少香诗曰:“隔巷帘栊横笛夜,后街风月买灯天。”民谣谓:“前街买买蚶,后街买买灯。务(有)买快来买,毛(没)买等明年。”灯,古代亦称镫,其区别是有足谓镫,无足称灯。灯的种类繁多,花灯是其中一种。花灯,以原料分,主要有纸灯、纱灯及近代的玻璃灯、塑料灯;以用途分,又有壁灯、提灯、宫灯、龙灯等。
随着民俗的需求,早在宋朝,福州花灯工艺已达相当水平。当时,已能制作一丈以上的花灯,里面可点燃十几支蜡烛;在灯面上饰以百花;还利用灌水转机法,使灯上的人物走动,龙会飞、狮会舞。特别是能以白玉制作花灯,耀眼炫目,巧夺天工。宋代,京都临安(杭州)每年上元节都要举办盛大的花灯赛会。宋周密《武林旧事》载,“灯品至多,苏、福为冠”,福州选送的花灯“纯用白玉,晃耀夺目,如清冰玉壶,爽彻心目”。
经历代发展、创新,到清末民国初,福州灯市的花灯品种有丝膜、玻璃丝(又称藕丝)、色纸、丝绢裱制的大球灯,精巧飞动的走马灯,有西瓜灯、莲花灯、荔枝灯、观音送子灯、孩儿坐盆灯、桔灯、菜头灯、八角灯、狮灯、龙灯、双龙抢珠灯等,还有孩童提玩的小球灯、绵羊灯、鹦鹉灯、猴戴面具灯、关刀灯、状元骑马灯,及以后的飞机灯、轮船灯、汽车灯等。
龙灯是花灯的一个别支。龙灯用竹篾编织龙头和龙身,分为一节一节的,裱以细纱布,绘以龙鳞等花纹。每节中悬挂螺旋灯一枝,舞动时不至熄灭。龙灯前配以同样材料制成的龙珠。舞动时,每一壮汉各举一节,随着锣鼓的节奏,龙珠逗引于前,龙灯随之翻腾起舞。清名吏、诗人杨庆琛咏曰:“龙灯妆点庆春宵,纸架高撑蜡炬烧。锣鼓喧天人喝彩,万鳞飞舞一珠挑。”
从花灯衍生出的灯谜,为福州文人雅士所兴趣。灯谜又称文虎、射虎。用精炼的词句,或绘画人物,或摘用古诗作谜面,写成纸条粘贴在花灯之上,一灯一谜,供人猜赏。中者燃炮祝贺,并给小礼物奖励。民国初,某年正月,南后街聚成堂、储文晟书坊,及永嘉生漆玻璃店等都曾举办过灯谜,大受欢迎。
南后街灯市,从正月初三起至十五日闭市,其中以初八至十三最为热闹。无数摊点密集,一派花灯世界,选购者、观赏者人山人海,叫卖声不绝于耳,装点成节日无限风光。清诗人张际亮《南浦秋波录》载:“正月初六七以后,城内后街灯市始开,备极工巧。客以遗诸妍,致添丁之意。盖以灯、丁音近也。此习自前代至今,良家皆然。”陈徵文《乡俗杂诗》云:“华灯成市将元夕,色色精工费剪裁。几种寄供新岁玩,清光四壁照衔杯。”
早年南后街有好几家专制花灯的店铺,花仓前一带制花艺人也有扎制花灯。他们多是家传手艺,用纸、布、竹、木为材料,制作种种花灯,除元宵节应市外,还制作大球灯、大灯笼(高照)以及“百子千孙”(小灯笼)。到了清末,少数贫寒的八旗子弟和南后街桶石店也加入扎制花灯的行列,并推广用玻璃木骨制灯。
民国时期,南后街灯市仍然热闹非凡。海外华侨每年腊月回国团聚,元宵前多要采办花灯带往国外。福州的桔灯、西瓜灯都是出口的名灯。20世纪20年代初,有永嘉、锦章福、永兴和、万升等店制灯。当时,永嘉生漆玻璃店老板洪兆基模仿苏州园林,用黑色烛光纸针刺成楼、阁、亭、台、花卉、鱼虫、飞禽、走兽、人物等画面,制作元宵挂灯;并聘请周愈、潘芝园、林枝筠、周谦三等国画名师,在磨砂玻璃上绘以历史故事、山川名胜、花鸟虫鱼等,镶于精制的硬木架里,涂以生漆,制成玻璃挂灯。它不仅美观,而且不易破损,大户人家挂在客厅、书房、园林池馆等处,典雅不俗,古意盎然,一时市面升腾,年销数以千百计。锦章福老板倪起钊用雕花红木作骨架,镶以磨砂玻璃,上绘“八仙过海”、“云头送子”、“粉孩儿”,以及山水花鸟等,深受顾客欢迎,盛极一时。同时,南后街一些桶石店,也制售八角玻璃挂灯,作为上梁大吉贺礼等,多由姻家赠送,全年应市不衰。
新中国成立后,一度灯市改为花灯展览会,多由福州市文化部门主办,而且提前在春节大假期间举行。直至1966年以前,南后街还开设花灯店号二十余家,花灯品种也还有桔灯、莲花灯、狮子灯、绵羊灯、龙灯、走马灯等二三十种。“文化大革命”中,灯市被诬为“封、资、修”的产物,遭到禁止。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行改革开放方针,南后街传统灯市复苏,而且遍及城台各处。每逢年关至元宵佳节,临时搭盖的花灯摊点鳞次栉比,呈现一片灯的世界。花灯色泽鲜艳、形式别致、品种繁多,有传统的桔灯、西瓜灯、莲花灯、观音送子灯、状元骑马灯,也有大型的走马灯、宫灯、龙灯。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把它引入花灯制作,技艺更加提升,文化品位越来越高,融色、光、电、音、形于一体,集剪贴、书画、雕刻、影视于一炉,既富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又显现了先进的时代特征。
至今,南后街拥有郑祥霖玉华灯店、周道旺兄弟制灯户等十数家,品种达两三百种。其中,万陆升等制灯户享誉城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