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启权
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刘邦册封无诸为闽越王,让无诸继续统治闽中故土(包括福建全部,以及浙江、江西、广东的一部分),并且在东冶建立王都,修筑冶城。东冶和冶是同一个地方,也就是现在的福州;冶城就在今天福州城内冶山一带)这是福州建城的开始,也是福建省的第一座古城。
福州原属“七闽”的地方,这里祖先的土著民族是“闽族”。战国中期,周显王三十五年(公元前334年),越国勾践六世孙无疆攻打楚国,在楚威王的反攻下,越国打得大败,无疆被杀身死。从此,越国解体,越国的王族纷纷向南逃奔,有的到浙江南部,有的来到福建。其中进入福建的一支渐渐与福建原来土著的闽族人融合起来,成为闽越族。又传了七代到无诸。无诸颇有雄才大略,在战国末年就自立为闽越王。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国统一了六国;第二年,又向南进军,攻占了闽越,实行郡县制度,分封全国为四十郡,闽越地方成为闽中郡,废去无诸的闽越王,只让他当君长。后来,当陈胜、吴广起义时,无诸带领闽越兵北上参加反秦斗争。秦朝灭亡后,无诸又帮助刘邦打败项羽,建立了功勋。于是,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汉朝廷就再立无诸为闽越王,让他统治闽中原来的地方,建都在东冶(也称冶,今福州)。无诸便在福州城区冶山一带修筑了冶城。闽越国经历92年,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余善反汉,兵败被杀。汉廷以“东越狭多阻,闽越悍,数反复”,迁闽越王族至江淮间,闽越国至此结束。后来,部分逃至山野、未迁走的闽越人复出,重建家园。汉昭帝始元二年(公元前85年),将它立为冶县。以后,改为侯官县、原丰县。晋朝太康三年(公元282年)成为晋安郡的郡城;南朝至隋唐,先后作为丰州、泉州、闽州、建州的州城。至唐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改设福州都督府,定名为福州,一直延续到现在。所以,东冶、冶城、冶县、福州是一脉相承的。
福州2200年来,曾做过五次都城,其中两代王都、两代行都、一次国都她不仅是闽越国的王都,还是五代闽国的王都,宋朝末年和明朝末年又两次做到临时京都。民国22年(1933年),“福建事变”期间,又是“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的国都。宋代起已具有省城地位。明朝、清朝又都是福州府的府治。辛亥革命后,作为福建省的省会至今。
福州自古以来建过六次城池。从汉初建“冶城”之后,晋代造“子城”,唐代筑“罗城”,五代修“夹城”,宋代扩建“外城”,明代又砌了石头城“府城”,直至民国时期,明代的城墙才逐步拆毁,如今还有部分遗址存在。
这是福州建城历史的简单回顾,它有助于弄清福州与冶城的历史渊源。
东冶就是冶,它就在今天福州城区的依据是什么?
中国自古以来大量的历史文献都记载着:汉高祖五年,闽越王无诸建王都于东冶。东冶即冶,就在今福州;冶城就在福州城内冶山一带。其中汉司马迁的《史记》,是这一方面最早、最权威的历史记载。
《史记·东越列传》载:“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越归鄱阳令吴芮,所谓鄱君者也,从诸侯灭秦。当是之时,项籍主命,弗王,以故不附楚。汉击项籍,无诸、摇率越人佐汉。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
《汉书·高帝纪》《汉书·严助传》《晋书》《宋书》《旧唐书》以及宋《太平寰宇记》都有同样的记载。而《汉书》纪、传中说到闽越王都时,“冶”与“东冶”互用,说明二者并没有区别;再从《史记》《汉书》的注释来看,魏苏林说:“冶,今名东冶。”晋徐广说,东冶“今建安侯官县”,唐颜师古注“冶”说,“地名,即侯官县是也”。众人皆知,侯官即福州的旧称。可见,冶即东冶,就是福州。《太平寰宇记》《太平御览》《三山志》还有更具体的记述:闽越王故城,在今府治北二百五步,冶山前麓、泉山之地。《辞源》说:东冶,汉初闽越王的都城。故城在今之福建闽侯县东北冶山之麓。《辞海》说:东冶,今福建福州市。汉高祖五年立无诸为闽越王,都东冶,即此。总之,众多史籍、辞书都明确肯定:闽越王无诸都东冶,建冶城,就在今天的福州城内。因此,1986年12月国务院在公布福州为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国发〔1986〕104号文件中《简介》指出:“福州秦代设闽中郡,后一直为福建的政治中心,宋末、明末两次做为临时京都。……城池始于汉代的冶城,晋、唐、五代、宋几次扩大,奠定了现在市区三山鼎立、两塔对峙的格局。”
但有人说,从文献记载中,未见闽越王在福州活动过,这是事实吗?
我们认为这完全不是事实。闽越王在福州活动至今还留下不少古迹。许多不仅是传说,而且有文献记载,其中直接有关无诸的就有:
越王山 《太平寰宇记》载:“越王山,在州北二百五步,即越王无诸旧城也。其中有越王井。”
闽越王庙 宋林世程《闽中记》载:“昔汉遣使封闽为闽粤王,授册命于此。其后即此立庙。”明正德《福州府志》载有福建左参政翟庄《汉闽越王庙碑》全文。
大庙山 原名惠泽山。因山上建闽越王庙,祭祀不断,俗呼其山为“大庙山”
九日山 晋陶夔《闽中记》载:“九仙山,其山,越王无诸九日宴此,亦号九日山。
冶山 王应山《闽都记》载:“将军山,在贡院西南,一名冶山,又名泉山。闽越故城即此。”
茶亭祖庙 原称闽越王祖庙。明正德《福州府志》载:闽越王祖庙,在郡城南二里许。庙旁有冢,相传庙祀即无诸王。”
王墓山 据清林枫《榕城考古略》记载:“内有一丘隆起,相传为无诸冢,俗称王墓山。”
桑溪 唐林谞《闽中记》载:“闽县东有桑溪,越王无诸尝流杯宴饮于此。”
营头戌 《郡国志》说:“即越王无诸置。”
月屿越王石 《舆地志》说:“海边有越王石,常隐云雾。”
还有洪塘闽越亭,闽侯、闽清有近十个闽越王祠庙等。
至于福州有关驺郢、驺余善的古迹,也还有钓龙台、郢王祠、郢王墓、余善墓、白马王庙等。自宋谢泌、陈襄、陈轩至元、明、清咏福州的诗词中,提及无诸、冶城的更不下30首。这实际上又为冶在福州提供了佐证。
还有人说,冶城在福州只是史家之说,没有文物考古的实证,是吗?
根据平潭壳丘头遗址发掘,推知7000年前福州地区已居住有原始的人类。闽侯昙石山文化遗址的8次发掘,上千件出土文物更可推知,距今5000年前,福州先民在闽江下游两岸临水而居,从事原始渔猎、农耕和畜牧生产劳动。所有这一切都证明,新石器时代的闽江下游已经成为七闽和闽越早期文化形成发展的中心,而闽越国的政治、经济、文化格局及闽越国的冶城,也就是在这些基础上形成的。
福州地区考古发现,闽越国时期遗存有闽侯庄边山、福州浮村、盘石、新店古城和城内冶山等古建筑遗址,其中除闽侯庄边山外,几乎都集中在现在福州市区鼓楼以北的城北部和北郊一带。新店古城是较典型的闽越遗存;根据《福州府志》记载,浮村,又名浮仓,相传是闽越王的粮仓所在地。而近年来,冶山附近闽越建筑遗址中所发现的大型绳纹板瓦、筒瓦和几何纹铺地砖,等等,又为《史记》等文献关于冶城的记述,提供了有力的实证。
1991年12月,鼓屏路钱塘巷西口福建省建设银行基建工地,在冶山西北麓发现汉代文化堆积层,出土90厘米厚的红黄色宫殿夯土基址和大型砖砌建筑护坡,大块板瓦、筒瓦、汉代布纹砖,还有15块戳印汉初文字的板瓦。1997年10月,又从屏山市场建筑土地运土中,发现1块印有龙凤呈祥纹饰的“万岁”瓦当和1块篆书“万岁、未央”的瓦当、4块篆书“万岁”的瓦当,以及几百件绳纹板瓦、筒瓦。特别是1998年底至1999年初,在冶山路省财政厅建筑工地深层发掘出成规模的汉代文化堆积层,从距地表5米多的深处出土了大量珍贵文物。其中有厚约1米的西汉黄色宫殿夯土台基,东西长约35米,南北宽约10米。台基上有柱洞坑,有大量板瓦、筒瓦和汉代使用的其他器物。另有一个与台基平行的宽约6米、深1~2米的壕沟。沟北坡与台基相连,堆积甚为丰富。最主要的是,露出许多保存完整的汉代板瓦和筒瓦,堆积约30厘米厚。还有2组汉代的木桩基座,共有8块,由北向南渐降。木料中间均凿有或圆或方的榫眼,其中2块木板上立有木柱。此次出土的大量汉代文物中,主要是板瓦、筒瓦,也有少量铁器和陶器等。瓦片上有绳纹和弦纹,还有许多未破译的铭刻,也有“万岁”瓦当,还有1块古闽越时期的云纹箭镞瓦当。考古专家认为,这些遗物与西安长安城出土的同类遗物相类似,与广州南越宫遗物尤为接近,年代确实是西汉。这一切,又向人们展示了汉初闽越国宫殿遗址的规模和闽越文化的辉煌,也进一步证实了“冶城”遗址确在冶山一带。
又有人说,东冶不同于冶,冶在今临海和永嘉一带,也就是在浙江南部。对吗?
持这种论点的人,唯一能拿出来的依据是《后汉书·郡国志》的一段话:“会稽郡,章安,故冶,闽越地,光武更名。”但是,下面紧接着的是刘昭注曰:“晋元康记曰:本鄞县南之回浦乡,章帝章和元年立。”可见,章安本鄞县南的回浦,是章帝时更名的。
本来冶与回浦是两地,《史记》早已说过:“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孝惠三年……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俗号为东瓯王。”这时,东瓯已从闽越分出。《汉书·地理志》在会稽郡下有县二十六,其中第二十五为“冶”,第二十六为“回浦”,原文是“会稽郡”冶。注师古曰:“本闽越地。”“回浦、注:‘南部都尉治’。”
《元和郡县志》载:“东瓯今温州水嘉县是也,后以瓯地为回浦县。《嘉泰会稽志》也载:“闽越为冶,东瓯为回浦。”《太康地志》更明确说:“汉武帝名为东冶,后改为东候官。是章安为回浦,东候官为冶,各不相涉。”再看明嘉靖《温州府志》记载:温州府“秦属闽中郡,汉初为东瓯王国。后为会稽郡之回浦地,东汉为章安县地,又分置水宁县,三吴属临海郡。”说得多么明白!
由此可知,上述《后汉书·郡国志》载章安的那段有三错:说章安是“故冶”,一错;说章安是“闽越地”,再错;说“光武更名”,三错。
先前洪适《隶释》早已指出《续汉志》即《后汉书》有误。杨守敬《三国郡国表补正》也说《续汉志》有夺伪。《资治通鉴》卷六十二胡三省注更明确地说:“当云‘章安,故回浦,章帝更名;东侯官,故冶,闽越地,光武更名’于文乃足。”可见《后汉书·郡国志》上述那段话不足为证;反过来说明,冶在福州的论断完全能够成立。
(原文载《福州史志》199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