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静

　　在中国闽浙沿海，历史上有两座定海古城，一座在浙江舟山，一座则在福建连江。舟山定海古城已在城市进程化中改变了旧貌，而连江定海古城至今犹存。

　　沿着福州漫长的海岸线，往东北迤行不到两小时，即可抵达定海古城。“亭皋分远望，延想间云涯”“搅搅争附托，无人角雌雄”。定海，这个旧称亭角、僻居闽江口北岸的海边渔村，面积仅3.2平方公里，海岸线却长达十几公里。它形如单臂出拳，扼江口，控海道，与长乐梅花并称“闽江南北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春，南京兵部尚书、连江人吴文华在《定海七井碑记》中这样写道：“独定海亘大海，首敌冲，最为省会咽喉。”足以看出定海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作为省级首批历史文化名村，历史上定海大都弥漫着战火烽烟，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如今读来总令人热血贲张，唏嘘不已。

明代定海古城南城墙

　　周德兴建三重城

　　周德兴（？-1392），濠州钟离（今安徽凤阳）人，与明太祖朱元璋同乡。系明朝开国将领、淮西二十四将之一。

　　至正十三年（1353）六月，周德兴随从朱元璋起兵，后参与平定陈友谅、张士诚的战斗。至正二十七年（1367），与杨璟、张彬一起征讨广西。洪武三年（1370），被封为江夏侯。洪武五年（1372）元月，率领赵庸、左君弼出师南宁，讨伐湖南、广西少数民族。洪武十三年（1380），受命治理福建的军务，旋即被召还。

　　明初，随着福建山区反抗势力的逐渐平静，福建的军事布置渐渐以沿海为重，当时沿海还存在一部分反明势力，且倭寇屡屡入侵。为防倭寇骚扰，明廷正着手在沿海地区设水寨、造战船，设立专门的海防卫所于沿海要害处，移兵建城，锐意海防。

　　朱元璋告诉周德兴：“福建功未竟，卿虽老，尚勉为朕行。”于是，周德兴在此背景下莅闽整顿军备，“经略海上防倭戍守”。周德兴至闽，按籍佥练得民兵十万余人。洪武二十年（1387），身为军事工程专家的周德兴亲自巡防全省沿海各要地，根据闽沿海地区海岸线曲折、地形险要的特点，“一郡者设所，连郡者设卫”。筑城一十六，置巡司四十有五，防海之策始备。当年冬天，定海城堡应运而生。城堡全部用条石砌成，周长六百丈，高二丈。西南辟三道拱洞城门，是谓“三重门”。沿堡开凿壕沟，定海古城也因此拥有了“三重城”的美称。

　　城堡气势宏伟，如巨龙盘山镇海，与福宁嵛山、漳州铜山、兴化南日、泉州浯屿串成一线，构成护卫八闽海疆的重要屏障。

　　“五忠”出兵东城外

　　明永乐八年（1410）十月十五日，数千倭寇从定海与筱埕交界的塔仔尾（今贼仔尾）上岸，占据双髻峰老虎岩，围攻定海城。千户汤俊与百户任简、朱文、金旺、丁铭率军兵出东城门，在后城墙、校场前等地与倭寇浴血奋战，击溃来犯倭寇。生擒的倭寇在东关外山坡被斩首，头颅从坡上滚落，人称“倭头坡”。汤俊、任简、朱文、金旺、丁铭五位将佐同日战亡，为国捐躯。乡民感念其忠勇，将他们合葬于双髻峰半山腰松𣗬仑（今双兜𣗬）。明廷褒封他们为“五忠烈”。

　　汤俊，定海守御千户所千户汤斌之子，定海人，祖籍来安（今安徽来安县），世袭千户。从明洪武初一直至宣德五年（1430），汤家子孙数代世袭定海所千户。

　　任简，江苏仪真（今仪征市）人。洪武初以功授百户，洪武二十七年（1394）由金门千户所调入定海守御千户所任百户。其子孙四代世袭定海千户所百户。

　　朱文，乌埕（今浙江湖州）人，由金乡卫调入定海守御千户所任百户。其孙二代世袭定海千户所百户。

　　金旺、丁铭，籍贯不详，均为明洪武间定海守御千户所百户。

　　薛希琏防倭设水寨

　　薛希琏（1399-1458），字廷器，别号缶庵，处州府丽水县（今浙江丽水市莲都区）人。明代政治人物。

　　他少时颖异聪敏，明永乐二十一年（1423）领浙江乡试荐，宣德五年（1430）中进士。宣德八年（1433）奉召赴兵部观政，任贵州道监察御史。正统五年（1440），按察河南时耿直敢言，声望颇高。

　　正统十四年（1449），薛希琏奉诏往镇闽中，处理邓茂七聚饥民在闽起义善后之事。其间创置福宁之烽火门等五水寨，对守扼外洋起了一定作用。他因此升刑部尚书，仍镇守福建。

　　早在洪武十九年（1386），倭氛告警，江夏侯周德兴经略闽海时，已置烽火、南日、浯屿三寨于海中。正统九年（1444），以侍郎焦宏莅其事，则迁烽火、南日于内地。景泰三年（1452），为防倭寇内侵，镇守尚书薛希琏增设小埕水寨于定海守御千户所前，拥有寨兵4402名。寨址以城堡为中心，沿城凿壕注水，绵延数千米，气势宏伟，与兴化南日山、福宁烽火门、泉州浯屿、漳州铜山并称当时闽海五大水寨，隶属福宁卫。至明中叶，因财政拮据，军备松弛，将弁世袭，贪污腐败严重，且常骚扰人民，屯田锐减，兵员缺额，战船十不存一，兵额减少一半以上，水寨仅存兵2117人。迨至嘉靖四十二年（1563）仅剩下旗军1064人、战船47艘。此为后话。

　　天顺元年（1457），薛希琏改任南京刑部尚书。次年七月在金陵病逝，终年60岁。

　　汪道亨疏浚定海井

　　汪道亨（？—1618），字云阳，明安庆府怀宁（今安徽怀宁）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历任郎中、户部主事、福建泉州道知府、福州兵备道、江西分巡道、广东布政司布政使、按察使、陕西布政使。后以征讨钦州农民起义之功，入为应天府尹，仕终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因守边御敌和兴修筑边墙有功，加兵部侍郎。

　　定海山场不大，主峰龙山海拔仅216米，无高山大川，植被稀疏，溪流少，水量不丰，旱季缺水。地表水为雨水，水质差，用水比较紧张。故旧时村民取水主要靠溪涧、岩缝处的小水壑与流泉。

　　万历十五年（1587），时任福州兵备道的汪道亨，受学宪李盛春指令，觅泉凿井解决定海官兵、民众饮水困局。汪道亨遂与守御定海的千户高因陵、百户程振鹏等官兵亲自在定海城北、城中等处辨地脉、寻泉壑。历经十一年，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共疏浚出七井。其中一出新城头，一出公馆下，长阔周丈，深各六尺；一出桃树下，一出园头，一出新城头厝下，长阔八尺，深亦各六尺；一出双髻山下，一出新城头路后，各深四尺，长阔各如其数，这两井皆自岩缝周围巨石用力錾凿挖而成。七井竣工时，解甲归田的南京兵部尚书吴文华为颂扬汪道亨疏浚善举，曾作《定海七井碑记》。

　　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二十日，汪道亨卒于任上，赠兵部尚书。他政尚仁慈，所宦之处，如福建泉州、江西湖西、浙江杭州、河北张家口等地人民为感恩怀德，均立祠纪之。

　　沈有容修筑参将署

　　沈有容（1557-1627），字士弘，号宁海，宣城（今安徽宣城市宣州区洪林镇）人，明代名将。少年时便立志从戎报国，学会走马击剑，喜好兵略。万历七年（1579）中应天武试第四名，初任昌平千总。后北上投军，先后在蓟辽、闽浙、登莱等边防或海防前哨服役。因屡立奇功，由旗牌官逐步擢升为都督同知。

　　万历四十四年（1616），倭犯福建。福建巡抚黄承玄（一作承元）请特设水师，沈有容任参将，擒倭东沙。万历四十五年（1617），新任巡抚王士昌在定海卫所基础上新建水军参将署，并增设定海水标三路，总游兵1000名，配战船24艘，统以游击一员，防卫闽江口。其时定海参将公署尚未动建，沈有容只好寄居于三山（今福州）。

　　万历四十六年（1618）农历十月，沈有容将定海千户所址移往城西北空地，并在被烧毁的原千户所址上改建参将新公署，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夏竣工。新署衙门前还建了一座迎恩亭（接官亭），文武百官入城后，须在亭前下马落轿，登阶步入参将署衙门。据说当时所署门前剑戟森严，旗帜飞扬，极其雄伟。

　　新署新成，出任参将的沈有容登上新署后山的筹海亭，俯瞰固若金汤的定海城堡，远眺闽江口，喜不自禁，即兴一首：“携尊登眺兴偏浓，景物清恬日色溶。波浪千层翻地轴，风云八卦结天冲。塔边残垒空芳草，泉上悬崖有老松。把剑专从飞将后，壮心直欲扫妖凶。”此诗成为其守边固防一生的写照。

　　姚启圣观兵定海堡

　　姚启圣（1624-1683），字熙止，号忧庵，浙江会稽（今绍兴）马山姚家埭人。清康熙年间政治家、军事家，收复台湾的决定性人物之一。

　　少任侠自喜，13岁考取秀才。21岁游通州时，受当地土豪侮辱。后游说清军，声称愿以家财充军，得授通州知州。康熙二年（1663），八旗乡试，考中举人第一名，授广东香山知县。因擅开海禁，罢官从商。三藩之乱后，捐资募兵，投入康亲王爱新觉罗·杰书麾下，署诸暨知县，屡献奇谋，擢为浙江温处道佥事。康熙十五年（1676），劝降耿精忠，迁福建布政使。康熙十七年（1678），升任福建总督，负责平台事宜。康熙十九年（1680），率兵攻克海澄，收复金厦，迫使郑经退兵澎湖，授兵部尚书衔、少保兼太子太保、右都御史。

　　姚启圣为政带兵执法严明。康熙二十一年（1682），时任福建总督的姚启圣与水师提督施琅准备收复台湾，驻守福州。第一次由定海出兵攻打台湾，因遇风曾驻屯于埕口牛皮沙（后改名“乐平沙”）数月。《福建通志》载，“康熙二十一年春三月，总督姚启圣率兵出定海，将征台湾，以风不利而返”。在此期间，姚启圣进行了一次“小阅兵”。民国版《连江县志》载有清邑人陈润所作的《姚启圣祠记》，文中云：“总督姚忧庵，观兵定海堡，行营至乐平沙。熟悉迁民颠连，不胜悯恻，因设便宜安集，上疏复移。朝命未下，于是兼疏通商足国。凡二十七上，自以身任海上之事。诏许之，沿海哀鸿，欢声如雷。复移后，家祀公像，每食必祭……”这里的“观兵”即如今的“阅兵”。

　　这次“小阅兵”设在定海城东风吹岭下的东校场练兵场。徐世昌编的《晚晴簃诗汇》及钱仲联编的《清诗纪事》中，都收了姚启圣这次阅兵时所写的《视师》一诗：“提师渡海极沧溟，万里波涛枕上听。此际梦回银汉转，千峰明月一孤舲。”

　　康熙二十二年（1683），姚启圣再次由牛皮沙出兵，一举收复台湾，统一祖国。同年十一月，姚启圣患背疽，愤恚而卒，死时已“囊无数千之积”。

　　王孚督修定海城堡

　　王孚，字颙若，号盥亭，清代江宁府高淳（今江苏南京高淳区）人。康熙四十二年（1703）进士，康熙五十三年（1714）授连江县令。在其任上，劝农巡海点保甲，滨海村塾中闻咿唔声，其必召与语，予以褒奖、表彰。当时连邑文教渐衰，王孚则出俸钱为膏火，立程限课士，士习丕振。又连邑有大当名色，凡令新任及里长上役应费，俱派各图，又逐月邑署诸浮费，悉派累里图。王孚例派民夫，不时应役，严令禁之，诸项悉取给橐中，由此民乐更生。

　　王孚莅连九年，勤敏清慎，缮修城寨、哨船及江南桥等，皆为国为民实政，计捐俸竭尽无余，最终以亏空滞升转。

　　定海古堡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年（1387），至清康熙间已历时三百余年。康熙四十二年（1703），时任连江县令的王孚见古堡日久倾颓，面目不堪，遂请帑督修。古城重修计划得批后，王孚全身心投入修建工程之中，不以寒暑往返为劳。期年工竣，王孚却终因积劳成疾，不久病卒。卒之日，士民衰恸，连人为立石纪功德，塑肖像祀之。总督觉罗满保重其贤，致祭焉。

　　此次古堡重修历时一年，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竣工。重修后的古城堡，东西两端各植几棵榕树，山海相衬，更显雄伟壮观。

　　（来源：《福州晚报》2020年6月23日 A13版 闽海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