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后街:曾经的福州“琉璃厂”
2020-09-2310-03-26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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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后街“刻版印书”塑像


  “正阳门外琉璃厂,衣锦坊前南后街。”琉璃厂是闻名中外的古京城文化街,客寓榕城的清末举人王国瑞把福州南后街与之相媲美,名副其实。

  南后街始于宋代,盛于明清,民国时期依然长盛不衰。宋朝淳熙梁克家的《三山志》卷之四“地理类四”,在“由清泰门出清远门外”下注:“地名后街,东通大街。”可见宋时就有后街之名。清林枫《榕城考古略》载:“郡西南隅,自杨桥直南至鸭门桥,皆曰南后街。”20世纪30年代以前,南后街的绸缎布匹、南北京果、糕饼线面等商铺应有尽有,繁华热闹,但赋予遐迩隆名的是充满文化韵味的店铺。

  南后街聚居的多是达官贵人、缙绅名士、巨商富贾,而且北有总督府,南有侯官县衙署,周边还有不少各地的会馆、试馆,自然应运而生不少笔墨砚庄、文房四宝、刻版印书、书画裱褙等商肆。在作家郁达夫、王西彦的笔下,民国时期的南后街仍然是古旧书店和印书作坊密集的街市。

  书肆

  书肆(旧书摊)曾是南后街的扛鼎品牌,主要是文人开书店。创于清光绪年间的塔巷口“醉经阁”老板林端植,既精于鉴别古书、古字画,又善于修补装订,是著名古籍书画鉴赏家,收有学徒。20世纪20年代进入全盛时期,为福州书坊之冠,常有鉴赏家、收藏家问津。清同治五年(1866年),杨浚在杨巷桥口开设“群玉斋”。杨浚是《正谊堂全书》总校,精于目录学,开书肆为收集珍本秘籍,并刻印发行自编的《闰竹居丛书》。

  清光绪年间开在杨桥巷口的“聚成堂”,由出师于醉经阁的张思永及其弟张思秋(又名张仕永、张仕秋)开设。张家兄弟精于字画鉴别和书籍装订,又善于经营,时与京、津、沪各地同业交流善本、孤本、手抄本等古籍及真迹碑帖、字画。状元林鸿年及清末一些官宦的家藏多归其所有。聚成堂能顺应潮流,改变经营方法。当清末民国初废科举、兴学堂时,率先向京沪购进学童课本,生意红火。抗日战争初期,日军封锁,学校课本供应中断,该店又从废品收购的旧书旧报中觅取学校通用课本,进行销售。抗日战争后期,为了扩大资本,将收购来的古字画、碑帖,加工成中堂、对联出售,以弥补收入。思永兄弟卒后,传其子文光(永子)、文良(秋子),仍能继承父业,文光业务尤精。所以,该店一直开到1956年,并入新华书店。

  南后街宫巷口的“薛颐记”精品典籍宏富,古籍版本、名家善本、经典秘籍不时可见,令嗜书者趋之若鹜。店主薛煊官,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刻印发行张心言《地理辩证疏》5卷,并收藏大量名家善本,其中很多是清初官绅、学者的珍藏古籍。

  “陆记”店主陆桐桐,其母系龚易图家藏书楼的管书佣妇。他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修补古书画;长大后技术日进,又家存古旧破书纸张,故经其修补的古书、字画,可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备受欢迎,门庭若市。新中国成立后,改为出租旧书、连环画。1960年南后街塔巷口火灾,波及书坊,从此停业。

  开设在南后街与杨桥路交叉口、专营古旧医学书籍的储文晟书店,是中医师朱梅南所设。新中国成立后,他受医院聘用,书店停业。

  南后街最多时有书店大大小小30多家。清末民国初尚留有群玉斋、藏古堂、薛颐记、陆记、带草堂、醉经阁、聚成堂、缥湘馆、耕文堂、草不除斋、寿古斋、古香斋等二十多家。

  福建本地藏书家沈祖牟、陈己士,省外名家顾颉刚、郁达夫、沈从文、王西彦、曹聚仁、卢前经常光顾这里的书市。英国科学家李约瑟,也曾在南后街购得大批古书,装成一大木箱,从轮船运回英国。

  刻版印书坊

  南后街书市繁华,与之相联的刻版印刷的刻书坊也蓬勃兴起,边印边售,前店后坊,书香扑鼻。

  福州的刻版印书的历史可追溯到五代,到了北宋已很发达,相继刻印了两部《佛藏》和一部《道藏》。历元、明,至清代,福州的刻书业日益兴盛,书坊也渐多。咸、同、光三朝尤为繁荣。在明末清初,天主教宫巷三山堂,就已刻印出版多种著作,有杨迁筠《天释明辨》,艾儒略《五十言余》、《三山论学记》,龙华民《圣若撒法始末》等。

  以刻书贩书为主,兼营字画碑帖文房四宝,南后街最知名的是清道光末年(1850年)设在南后街宫巷口东侧的吴玉田刻坊。吴玉田,侯官人,其胞弟吴玉柱。其书坊世代相承,子孙连继,拥有一批优秀的雕版工匠。刻书多,包括诗、文、书、集,不下百种,数超万卷。其所刊刻书籍常标识“三山吴玉田镌刻”“吴玉田刻坊藏板”或“板藏福省南后街宫巷口吴玉田刻字铺”等字。道光年重修《福建通志》和《正谊堂全书》的大部分都由其承刻。林纾译著《巴黎茶花女遗事》、严复译著《天演论》等,也都归它刻制。《巴黎茶花女遗事》首印100本,仅分送林纾、王寿昌、魏瀚的亲友,外地读者极难看到,可是却不胫而走,轰动全国。该刻坊至民国二十年以后式微。

  刻版印书贩书,南后街还有《闽都别记》整理者、刻版名家董执谊及陈文鸣、王友杰等刻坊,最盛时短短南后街达到数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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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后街“裱褙”塑像

  书画裱褙店

  据史载,我国字画裱褙始于两晋,至唐代形成拉轴和册页两种工艺。古有“三分画,七分裱”之说,裱褙均为手工操作。字画经拓、裁、定型、修边、酿色、复裱、打蜡、装轴,使作品坚实美观,便于悬挂、收藏。

  明、清两朝,南后街是高官文人聚集的“书画文具一条街”。街市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三坊七巷中舞文弄墨的达官贵人、文人骚客,他们喜好收集或者相互赠送名人字画,于是在书画文风鼎盛、人文荟萃的福州,裱褙业渐兴。至20世纪30年代,盛极一时,集中于南后街的有:米家船、青莲阁,松林斋、声文堂等;还有宫巷、安民巷的虚静堂、三禾斋、二宜轩,以及黄巷的家庭裱褙等,其中“米家船”是众多裱褙店中的佼佼者。

  清同治四年(1865年),福州西河村手工艺人林金师在南后街29号(现为32号)开创裱褙店,开了30年尚无招牌店号。当年,不少人慕名而来,其中就有清朝的福州举人、著名诗人、书法家何梅生(何振岱)。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何振岱送字来店装裱,看到小店装裱字画众多,却无店号名,问起,店主请其题匾。当时有传说,北宋大书画家米芾一生喜欢收集、推荐历代好书画。他乘船四处游览,由于江南气候潮湿,每到一个码头,米芾都把书画作品挂在船头,一边晾晒,一边展示。所以,中国书画史上有“米家字画满江滩”的佳话。何振岱兴之所至,依此典故,挥毫题了“米家船”赠与店主,这就是“米家船”裱褙店的名字来历。“米家船”牌匾挂出后,在三坊七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轿子、马车来往不绝,甚至有些文人墨客在裱褙店里吟诗作画。

  以手工考究、质量上乘而闻名的“青莲阁”裱褙店,原处南后街21号。著名书法家沈觐寿所书店招牌深藏店中,旧时三坊七巷名流、大户人家常将家藏字画托其装裱。严复、林纾、黄慎等名人是“青莲阁”的老主顾。另外清朝同治年间创办的“二宜轩”裱褙店原址位于郎官巷口,后迁至黄巷6号。

  笔墨庄

  中国古代文人墨客书信来往、诗词书画、进取功名的利器是文房四宝,文风浓郁的福州,笔墨买卖最好的店铺也在南后街。据传闽人一向喜用湖笔徽墨。南后街最早的笔墨庄在宫巷口,是全国徽墨制作的四大名家之首曹素功所开设。其墨品既注重实用价值,又讲究制作精美,“其配方神秘,做工考究,名闻天下”。据《文房四宝》记:曹素功(1615-1689年),明末清初人,继承其亲戚吴叔大经营“玄粟斋”(后以避康熙讳改“艺粟斋”),善制墨,纂有《墨经》一卷。乾隆间迁上海,约于咸丰、同治间设分号于福州。其店招为道光进士吴县冯桂芬手书,颜体,柔中带刚,为福州市店招书法之冠,又有清末大学者曲园俞樾手书匾额,亦称佳构。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曹素功去世后,店业由子孙继承,曹氏制墨历二百余年而不衰。

  道光初年(1822年),詹斗山也在南后街宫巷口曹素功笔墨庄旁开了一家笔墨店,他从徽州请来师傅,建立制墨作坊,用料真,加工精,价格实,服务好。所售的墨坚如石、香如麝、墨如漆,写出来的字久不褪色,得到文人学士的赞赏。詹斗山徽墨的品牌很多,名墨不少,如金不换、青云路、兰烟、龙门、紫玉光、龙翔凤舞、虎溪三笑、金山阁和朱子家训等。朱子家训就是把《朱柏庐治家格言》刻在墨模上,然后印在墨上。在一个宽约3厘米、长约10厘米的墨模上刻523字,刻工之精良令人叹绝。还有一种御墨,是进贡给皇上的,一面刻有两条龙,一面刻着“太平一统万年春”的字和图案,两侧各刻“乾隆元年进呈贡烟”和“徽州詹斗山仿古法制”等字。詹斗山生产的徽墨还精雕细刻花鸟虫鱼、仕女高士、山水园林等,十分生动,值得珍藏。詹斗山起初只卖湖笔徽墨,后来除文房四宝外,还销售八宝印泥、折扇等。

  清光绪年间,张孔平在南后街衣锦坊口184号,开设“张文祥笔庄”。其笔庄制作的毛笔料好、工精、质优,质量标准明确,尖、齐、圆、健“四德”俱备,即笔锋尖锐、笔削整齐、丰满圆润、健劲有力,顺锋、逆锋、滚笔书写都能得心应手,备受欢迎。该庄的毛笔规格有大楷、小楷两大类。大楷有“大宿水”“中宿水”“小宿水”羊毫;小楷有“纪念奏本”(意谓可供作贡品和馈赠亲友留为纪念)、“极品如意奏本”“双料奏本”“单料奏本”(意谓极好的、可供写奏折之用),还有“车头水”“乌龙水”“大小由之”等。笔庄生意兴隆,产品远销港、台和新加坡等地。其鼎盛时期,工人达20多人,日产毛笔200余支。至民国初,张孔平年老,传给长子张昌辅,添号“老辅”;二子、四子另在小桥头、安民巷口设分号。

  《福州晚报》(2020年9月23日 A13版 闽海神州、24日 A14版 闽海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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