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来,又名陈向民,别号老向,1901年出生在福建省福清县(今福清市)东阁斗门头村一户贫穷的农家。他上有三兄三姐,下有一妹,家无寸地,靠父兄当长工及租种地主的田地维持一家10口人的生活,不仅缺吃少穿,还欠了一笔阎王债。刚满11岁,他就跟本乡泥水匠当学徒,走上了艰难的生活道路。
1916年,地主陈观森勾结官府,以赖债不还、拒交欠租的罪名,把其父陈黄稗关进监牢。其堂兄激于义愤,说了几句公道话,也遭关禁。陈金来愤恨难消,悄悄跑到陈观森的稻田里,放了把火,烧毁了地主家1亩多即将收割的晚稻。心头的仇恨虽然暂时得到发泄,却惹下了灾祸。饱经风霜的母亲发觉此事,料定狠毒的陈观森不会罢休,就请泥水匠师傅带陈金来外出做工,避难他乡。陈金来走后,陈观森始知稻田的火是陈金来放的,但抓不到陈金来,就逼他的三哥去当长工,赔偿损失。
第二年秋天,为了探望日夜思念的亲人,陈金来偷偷地回到斗门头。陈观森获讯,当晚就来抓他。还好母亲早有提防,安排他到泥水匠师傅家过夜,才免遭毒手。
这天,刚好泥水匠师傅家来了一位从印尼回国探亲的客人。这位华侨十分同情陈金来的遭遇,就答应陈母的要求,带他出国谋生。于是17岁的陈金来离乡背井,远涉重洋,流落到印尼泗水,开始了陌生的异国生涯。
在泗水,陈金来进了一家皮革厂当学徒,艺成后,便自开皮鞋店独立谋生。那时,印尼人民在荷兰殖民主义者统治下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饱尝亡国的痛苦,广大华籍工人生活也没有保障,到处都在秘密酝酿着反荷斗争。陈金来没有忘记出国前的苦难和眼前的处境,自觉地投入了反抗的洪流,与印尼人民并肩战斗。
1926年11月,印尼群岛爆发了反抗荷兰殖民统治的武装起义。陈金来不仅踊跃捐款资助,还带同乡好友林吓皮、周木仁等直接参加起义活动,为反荷斗争作出了积极贡献。
1927年,武装起义失败,殖民主义当局四处捕杀支持或参加起义的华侨。由于献款的事被泄露,荷兰殖民政府把陈金来驱逐出境。他遂于1928年回到阔别十多年的故乡。这时,蒋介石叛变了革命,中华大地到处是腥风血雨,四万万同胞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东阁也依然是豪绅恶霸的天下。刚回国时,陈金来常常陷入痛苦的沉思:10年前,好容易跳出了陈观森的魔掌,如今却又不得不回到这魔鬼照样横行的地方;投身反荷斗争,未能赶走殖民主义者,反而被殖民主义者赶走。他越想越烦恼。
1931年,国民党福建省代主席方声涛为了扩充势力,委令仙游土匪、民团头目林靖为省防军第二支队长,令其率部进驻福清。林部到福清后,敲诈勒索,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福清人民惨遭荼毒,龙田、高山两地受害更重,人民群众怨声载道。
这时候,陈金来在龙田附近的南宵村开皮鞋店。驻在龙田的林部官兵经常到附近各村为非作歹。他目睹省防军行凶作恶的种种暴行,怒火中烧,产生了聚众反暴的念头。于是他便与活动在这一地区的地下党员、进步学生以及融美中学的革命教师等取得联系,经常深入各村去串联,做了大量武装反暴的宣传发动工作。
1932年12月26日子夜,龙高人民武装反暴的号角吹响了。陈金来与群众一起,愤怒地冲进龙田镇,把死守文昌阁的顽敌团团围住,发起进攻。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起义群众终于攻下文昌阁,全歼顽敌官兵四五百人,缴获了大量枪支弹药。
在这场暴风骤雨般的抗暴斗争中,陈金来看到了人民群众的巨大力量,结识了一些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从而接触了马克思主义,懂得了不少无产阶级革命的道理。从这时候起,他开始逐步向一个自觉的革命战土转变。
1932年七八月间,原福州乌石山师范学生、共产党员何文成回福清县建立了中共福清特支。在特支领导下,革命重心从城市转向农村,福清革命出现了新的局面。这时,陈金来在海口街开设整雅皮鞋店。特支书记何文成每到海口地区,总到鞋店与他会面、谈心。在何文成的启发帮助下,陈金来的思想有了新的飞跃,懂得了更多的无产阶级革命道理。1933年,陈金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担任特支委员。从此,他以鞋店老板的身份为掩护,从事革命活动,整雅皮鞋店成为革命的宣传站、地下党组织的联络点。
陈金来虽然只读过一年私塾,但他勤于自学,思想敏锐,接受力强,说话富有鼓动性、说服力,许多青年在他的启迪引导下,走上了革命道路。如海口梧屿村青年俞昌福,家庭贫苦,十六七岁就以打鸟为生,经常到海口街卖鸟,陈金来就经常同他促膝谈心,启发教育他。不久,俞昌福参加了游击队,后来在陈金来身边当警卫员,成了他的亲密战友和同志。
1934年,中共福州中心市委被破坏之后,福州及邻近地区的革命转入低潮。福清县委在与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系的情况下,继续领导开展春荒斗争。6月下旬,县委在南西亭一带组织群众100多人举行暴动。陈金来与何文成、余长钺、陈炳奎、何胥陶等县委领导人也编入暴动队伍,与群众一起参加战斗。暴动持续3天,在观元、塔石、山兜等村抓斗土豪地主,收缴短枪20多支,并打开粮仓,把财绅们囤积的100多担粮食分给贫苦的农民。第四天,县保安队赶来“围剿”,暴动群众即分散回乡,县委领导隐蔽转移。陈金来也回到海口,继续以鞋店为掩护坚持地下斗争。
同年8月,中共福清中心县委成立,陈金来任委员,分管领导福清县的工作。他还是坚持整雅皮鞋店这块阵地,白天以做鞋为掩护,在店里接待、联络;夜里深入各村发动群众,建立农会,组织武装。经过他和同志们的共同努力,1934年,福清游击队在南区建立,福清革命进入了武装斗争的时期。
1935年5月,中共闽中特委在西区掌溪成立后,陈金来任福清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日常工作。为了加强领导、统一指挥,特委决定将福清游击队与从连罗苏区转移过来的“西南团”合并,成立工农红军闽中游击支队,共有三四十人。由于游击根据地尚未建立,游击支队的给养成了问题。陈金来一面四处奔走,募集经费,一面加紧做鞋出售,把挣来的钱全部上交,为帮助游击队解决经费问题作出贡献。游击队的驳壳枪没有枪套,容易生锈,陈金来把店里储存的好皮料全部搬出来,无偿地为游击队赶制枪套。
陈金来不辞辛苦,夜以继日地为党工作,把一切都献给革命。有一次,陈金来在游击队支队部开会时,家里人得了重病,他叔父赶到罗汉里向他要钱请医生。可他身上没有钱,只好让叔父回去想办法。庶务长见状,主动拿出公款5元交给应急。陈金来坚辞不受。庶务长就背着他把钱交给他的叔父。后来,陈金来知道了这件事,就很快设法还了钱。交款时,他诚恳地对庶务长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处理问题一定要顾全大局,不顾全大局,就会妨碍党的工作。”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日子久了,国民党当局终于侦知陈金来从事革命活动的情况,于1935年冬下令缉捕他。消息传来,同志们都为他的安全担心,劝他马上转移到罗汉里去。可他自己却镇定自若,坚持把一切工作都安排交代清整后才离去。为了坚持海口地区的革命工作,他让妻子留下。临行,他对妻子说,我们是朱毛领导的革命战士,干革命就要舍小家为大家,不怕苦不怕死、只有这样,穷苦的工农兄弟姐妹才有翻身的日子。他的话给了妻子很大的鼓舞和力量。
1936年2月,闽中红军游击队在相思岭下的何庄桥伏击国民党运送钞票的汽车,活捉了省银行经理和国民党大田县县长等10多名大小官员,惊动省城。反动当局慌忙纠集杂牌军3000多人,对罗汉里游击区进行军事“围剿”。敌出动飞机侦察、铁甲车巡逻,切断了罗汉里与外界的一切通道。中共福清县委与闽中红军游击队的联系旋即中断,白色恐怖笼罩着罗汉山区。为了沟通县委与游击队的联系,陈金来不顾生命危险,多次穿越敌军封锁线,寻找转移、流动中的红军游击队,输送搜集到的敌方情报,保证了反“围剿”斗争的胜利。
西安事变后,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逐渐形成。为了执行中共中央联蒋抗日的方针,闽中红军游击队主动停止针对国民党的军事活动,创造条件,争取与国民党地方当局合作抗日。这时,中共福清县委书记陈炳奎被捕牺牲,陈金来受命于危难之际,接任福清县委书记。他坚决执行党的决议,大力开展抗日宣传活动,继续发动群众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斗争。
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全民族抗战开始。闽中两支红军游击队合并成立了闽中抗日救国义勇军,并随时准备上前线杀敌。不久,闽中党组织与莆田、泉州国民党当局通过和平谈判达成“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协议,闽中抗日救国义勇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八十师独立大队,开到莆田广化寺集训整编。陈金来从海口地区发动了一些青年,亲自带到广化寺参军,自己也留下协助整训,争取上前线抗日。
1938年3月、福建国民党当局背信弃义,制造泉州事变,杀害了闽中党组织和部队的负责人刘突军,解除了独立大队的武装。共产党据理力争,泉州国民党驻军不得不交还武器,让独立大队开往洪山桥,编入新四军北上抗日。陈金来则服从党的决定,留下来继续从事地方工作。5月,他代表中共福清县委带二三十人到长乐南阳参加中共闽中工委举办的政治、军事训练班。在训练班里,他抓紧培养发展新党员工作,介绍了一批同志入党。学习结束后,陈金来把这些同志分派到全县各区去发动群众,发展党组织,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他自己也深入到上迳、渔溪一带开展工作,吸收了5名党员。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全县发展了近百名新党员,建立健全了10个党支部,成立了东,西、南、北4个区委。同年8月,由于他工作出色,成绩显著,中共福建省委任命他为福清中心县委书记,领导福长平3县的抗日救亡斗争。
1939年7月,陈金来代表闽中特委出席中共福建省委召开的党员代表大会,当选为省委委员。会后,省委调他到省委第一期培训班学习。结业后,他回到闽中,发展了一批地下武装人员,进行武装抗日的准备工作。为了解决武器装备和活动经费问题,陈金来于10月带了两人到目屿岛去找他的外甥俞长淦。俞长淦是海匪王鸿铭部的头目,对陈金来十分敬重。陈金来想通过俞长淦得到所需要的经费和武器。但俞长淦已离开目屿岛到白犬岛去了。王鸿铭不了解陈金来等3人的来历,把他们软禁在岛上进行审查。查了20多天,没有查出个究竟来。于是王鸿铭遂派其参谋长黄恒瑞与陈金来等谈判。黄恒瑞原是十九路军的上尉副官,福建人民革命政府成立时,与陈金来接触过,有一定交情;福建事变失败后,跑到王鸿铭部,当了参谋长。陈金来见到黄恒瑞,十分高兴,说了一番赞扬十九路军与上海人民一起奋勇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爱国义举的话。黄恒瑞听了颇受感动,表示要继承十九路军的爱国传统,抗击日本侵略者。经过推心置腹的谈心,彼此加深了了解。于是,陈金来接受了黄恒瑞的建议,用发誓“互不侵犯,互不残害”的办法,脱身离岛。这次下海,虽然没有达到既定目的,却了解了对方的一些内情,为后来潜入该部隐蔽策反打下了基础。
1940年初冬,为了保存党的武装力量,陈金来、陈亨源根据中共中央关于“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带几十名武装人员潜入福清高山东陈半岛海匪郑德明部的陈良超大队隐蔽。陈金来担任大队副,控制了部分实权。他利用职便在海匪中做分化瓦解工作,争取了一些人员。同时,他还通过其外甥俞长淦的关系,从另一匪首余阿黄处筹集了一笔经费和部分武器。
1941年4月,日军侵占福州,福长平沿海各县也相继沦陷。福清中心县委决定把隐蔽在海上的人员、武器全部撤回,建立抗日游击武装。于是,除金来与郭士春在福清漈头、玉岭一带建立了一支队伍,与流亡福清的国民党平潭县长合作抗日,番号定为福平沿海抗日游击第八中队,陈金来任中队长。第八中队有450人,纪律严明,装备较好,战斗力很强。第八中队在福清玉岭,桂巷等地袭击下乡骚扰的日本侵略军,打击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和拥护。
但国民党福清当局对陈金来游击队十分忌恨,他们以混进第八中队的两个特务为内应,派兵包围第八中队的驻地漈头村,妄图把这支积极抗日的人民武装消灭在漈头祠堂里,然而在漈头群众的掩护下,陈金来率队连夜撤出漈头,铲除了内奸,随后进驻长乐下汀,与陈亨源游击队会师。
1941年6月,按照省委指示,陈金来和陈亨源、陈亨光的游击队并入地下共产党员刘润世带领的长乐国民兵团,成立长乐抗日游击总队,刘润世任总队长。第八中队改称福清队,仍由陈金来任队长。
游击总队成立不久,占领长乐县城的日军再次到三溪、江田“扫荡”。游击总队在三溪截击,陈金来带福清队积极配合,英勇作战。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战斗,日军死伤多人,狼狈窜向江田。
8月4日,马营地区日军守备司令中岛中佐带100多名日军乘汽艇前往玉田、焦岭。陈金来获悉后,即把福清队从青圃大坪顶带到长乐大溪乡游击总队部待命。总队部决定,从300多游击队员中精选48名组成敢死队,埋伏在琅尾港小冬埔桔林里袭击返航的日军。此役击毁日军汽艇一艘,击毙以中岛中佐为首的日军官兵42人,沉重地打击了入侵福建的日军,极大地鼓舞了全省人民的抗日信心,受到中共中央华中局的表扬和福建省委的嘉奖,陈金来也荣获金质奖章。
同年9月,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陈金来不幸受冤,被秘密处决。
1962年10月,福清县人民委员会根据省委组织部的意见,追认陈金来为革命烈士。历史的错案得到了纠正。(余贤龙 曹于恩)
(来源:《福建英烈传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