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陈第与三位将军的故事
2020-12-1403-42-27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郑寿安

  弃文从武投奔戚军大营

  戚继光(1528-1588年),山东登州(今天蓬莱)人,明抗倭名将、民族英雄。他在我国东南沿海抗击倭寇,保护沿海人民免受外敌侵扰之苦。

  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八月,戚继光率军自浙江追击倭寇来到福建连江。一股倭寇逃到马鼻百丈岩的一个岛屿上。退潮时,岛屿四周尽是烂泥滩涂,不能近人,更不能进军;涨潮时,海水漫漫,岛屿孤悬海上,用船攻击,倭寇乘船逃之夭夭。面对这种情况,戚继光进退两难。

  一天,有一位22岁的书生,手提“泥橇”走进戚军大营,面见戚将军,说:“我要投笔从军,且有办法剿灭倭寇。”说完,献上精心准备的“平倭策”。戚继光一边打量这位不速之客,一边指着他手中的“泥橇”说:“就凭你手中的小木板能打败倭寇?”书生说:“别小看这个‘泥橇’,它是当地渔民讨小海的用具,可在滩涂上滑行如飞,而不至深陷泥淖。”将军看完书生呈上来的“平倭策”,大喜道:“你有志从军,为国守疆,就在我帐中效力吧。眼前,你负责用‘泥橇’操练士兵,我要全歼外岛顽敌。”说完,急令向当地渔民征集“泥橇”。

  这位书生,名叫陈第(1541-1617年),连江人,明万历初诸生,自幼博览群书,尤其喜读兵书,习剑练武。得知戚继光兵马已抵马鼻,连夜从连江县城赶来投军。

  不日,戚继光指挥经陈第训练的戚家军趁退潮之机,乘“泥橇”攻上岛屿,全歼倭寇。此役大捷后,戚继光对陈第的谋略与胆识刮目相看,视为股弦,跟随左右。从此,陈第与戚继光结下不解之缘。

  大军起拔,戚继光要奔袭盘踞在宁德漳湾横屿之倭寇,并令其子为前锋。据《连江县志》记载:“既平连江倭寇,移兵宁德,以其子为前锋,传令:‘退缩者斩’!”其子登上白鹤岭,见敌势甚旺,畏缩不前,且欲回兵。戚继光历来治军森严,赏罚分明,见子畏敌如虎,有违军令,怒斩其子,“三军股栗,临战无不一以当百,遂平福宁路。”

  陈第对戚继光不徇私情的治军铁律十分敬佩,他领悟到:“气节重于泰山,大义高于九天,这是为人为官之道也。”

  而后,戚继光乘胜追击,杀至福清,捣毁牛田,端了倭寇巢穴,平定了福建倭患。据《闽县乡志》云:“闽遭倭患前后二十年,自继光督师,不及五年,告肃焉,其将略殆无援乎!”一路征战,陈第从中学习到许多实战本领。

  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倭寇聚众2万人劫掠潮州。俞大猷将军率兵杀倭,并招降吴平,让其驻扎梅岭。不久,吴平集散倭和流寇一万多人,洗劫南村堡和港口村。戚继光闻讯驰援围剿,俞戚大军将吴平乱匪打垮,赶入大海。

  潮州一战,陈第认识了俞大猷将军,知道他和戚继光一样,是一名抗倭英雄,两人皆为国之重将。当时民间流传的“俞龙戚虎”就是指他们两位。

  扫除了闽境内倭患后,戚继光班师回浙,并推荐陈第去泉州投奔俞大猷将军。

  隆庆二年(1568年),戚继光调任蓟州总兵官,镇守蓟镇、永平、山海等要地。

  拜师学艺传承俞家兵法

  俞大猷(1503-1580年),福建泉州人。仕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戎马生涯四十七年,四为参将,六为总兵,累官都督,驰骋南北海疆沙场,是明代抗倭名将。既是一名军事家,又是武术家、兵器家。

  隆庆五年(1571年),任右都督的俞大猷,率兵讨伐广西黄朝猛、韦银豹作乱,斩首八千多级,生擒匪首,建立奇功,名震南疆。然而,反遭巡按李良臣等奸佞弹劾,皇帝诏令他回福建泉州听候差遣。后来起用为南京右府佥书,出任福建总兵官。

  当陈第抵达泉州时,已是万历元年(1573年)秋天。因海贼突袭闾峡澳,俞大猷战事失利被贬为署理都督佥事,起用为后府佥书,负责训练车营。

  一天,因雨营中无操练。俞大猷在帐中翻阅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自己撰写的得意之作《剑经》。该书是他从15岁开始习武于清源洞,拜同安剑师王宜及军事家赵本学为师,融会贯通荆楚长剑与南少林剑术,并经战场实践验证而总结出来的。其中,包括棍棒及各种利器之法,可谓经典之作。这时,部下报告有远客求见。进来的是陈第,他向俞大人呈上戚将军的信函,而后肃立一旁。

  俞大猷很快看完戚继光的信,信中提到眼前书生是位“可堪造之才”,心想戚将军向来慧眼识珠,不会看错人,于是大喜道:“你且在幕中作军事参谋。然成才在人,成事在天,子当为名将,非书生也!”他把案上的《剑经》递给陈第,说:“你拿去看看,再结合实战加以领会,可能有所裨益。”陈第忙双手接过,立即向俞大猷行拜师礼。此后,在俞大猷的悉心指教下,陈第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有很大提升,可以独当一面。

  万历五年(1577年),由戚继光和俞大猷推荐,陈第到古北口任潮河川提调。此地系蓟门重地、京城门户,东起山海关,西至居庸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临行前,俞大猷将两本自己撰写的兵书《大同镇兵车操法》和《京营战车近议》交给陈第。

  到了古北口第二年,经戚继光力荐,陈第出任三屯车兵前营游击将军,以署理参将驻汉儿庄,用副总兵体统行事。汉儿庄也是蓟镇要塞之一,可见戚继光对陈第的器重。

  万历七年(1579年)俞大猷连续上疏三次,请求告老还乡。不久,一代战功显赫的抗倭名将、民族英雄因病谢世,朝廷追赠左都督,谥武襄。

  此后,陈第把俞大猷的《大同镇兵车操法》和《京营战车近议》,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反复精读,领会其真谛,并学以致用。针对北方游牧部擅长骑射的作战特点,建立起“车营”来克敌制胜。同时,以“典互市”,促进边疆民族和谐,使古北口固若金汤。陈第还把对敌作战策略心得,用笔记载成《蓟门兵事》;写下一首首诗词,集中整理成《蓟门塞曲》。字里行间,充满豪情壮志和杀敌报国情怀。

  万历十一年(1583年)初,吴兑制军怂恿表弟周楷,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供其挥霍。陈第怒揭其劣行,从而得罪了上司吴兑,吴兑将陈第弹劾。陈第忍无可忍,将军印挂于帐中,辞官归里。

  随军出征辅佐有容东渡

  万历十二年(1584年),44岁的陈第回到老家连江,闭门读书立说。

  是年秋,戚继光辞官回山东蓬莱,陈第赶往南澳送别,并作《奉赠戚都统归田诗》十首相送。万历十三年(1585年),戚继光谢世,陈第闻讯前往奔丧,行至苏州得病,中途而返,心中悲痛不已,遗憾终生。

  万历三十年(1602年)十二月,驻连江定海守御千户所千总沈有容得令征剿窃踞澎湖、东番(台湾)的倭寇。远航出征,需要熟悉海况水情和善于海战的将军辅佐,于是邀闲居的陈第将军随军出征,陈第欣然答应,两人一同制定了灭倭计划和作战方案。当年十二月五日,沈有容将军率24艘战船,上万大军,跨海出征。

  由于明廷鞭长莫及,此时的东番,被倭寇强占。他们在东番南部建立据点,四处劫掠杀戮,残杀土著居民,拦劫过往商船,无理收取渔船“报水”(保护费),无恶不作,民愤极大。

  时值严冬,沈有容战船过澎湖时被飓风打散,只有14艘抵达丁屿门避风。这时,倭寇又趁机前来偷袭,沈将军勇立船头,横刀迎敌。寇大败,斩级十五,其余落水溺亡。接着,沈军一鼓作气,直达东番,倭寇闻风四散逃窜。

  沈有容东征,是明廷在台湾彰显国家主权的一次军事行动,其功至伟。陈第将赴番见闻一一笔录在案,并深入土著山寨了解访谈,将其地理、部落、衣饰、物产,以及与我国沿海来往交易等诸方面写成《东番记》,全文一千四百余字。1603年,他将此文赠给沈有容,沈将军将它收入《闽海赠言》书中。此文最重要的价值在于,它是我国谈及台湾的最早一篇文献资料。此后十多年,没有到过台湾的张燮撰《东西洋考》时将《东番记》附后,并在述及东番时引用该文。后来,何乔远撰写《闽书》时,也引用该文。从此,台湾才被世人所熟悉。为何陈第的《东番记》尘封若干年而没有为世人所知晓?只缘它淹没入于卷帙浩繁的《闽海赠言》之中,不易被人所发现。

  沈有容与陈第两员大将东征报捷,大功一件。然而,结果竟是“捷闻,文武将吏悉叙功,有容赍白金而已”,也就是说,他只得了六两赏金,实在有失公允。陈第为此愤愤不平,感叹道:“此乃对沈公不公,其功于国于东番殊非浅显也!”沈有容不计个人得失,继后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和四十五年(1617年)又两度率军保台,战绩辉煌。

  陈第本是一介书生,解甲归乡后又回归书生本色。他潜心研究起音韵学。闭门十年,重新修订其著述《毛诗古音考》《屈宋古音义》,并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完成书稿。著毕,陈第闲云野鹤,饱览祖国江山美景。他为后人留下《两粤游草》两卷、《五岳游草》七卷,以及《一斋诗集》等游记,还撰有《伏羲图赞》二卷,《防海事宜》、《尚书疏衍》四卷,《松轩讲义》《书札烬存》,以及《戚参军八音字义便览》等著作,终年七十七岁。儒将风雅,书生本色,是陈第一生之写照。

  《福州晚报》2020年12月14日 A06版 闽海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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