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名实

鼎边糊，又称锅边糊，是福州著名的风味小吃，是用蚬子汁为汤，在锅里烧开取其鲜味，再把磨好的米浆沿着锅边一圈浇过去，米浆在锅边烫成干皮后用锅铲刮到汤里，加芹菜、葱、虾皮、香菇等作佐料，烧开后起锅。蚬子盛产于闽江中的洲渚，是福州人常吃的食物。现在福州市面上卖锅边糊的商铺多冠以连江锅边糊以吸引顾客，这是因为连江人把海鲜加入锅边糊，而且连江的海鲜在福州有些名声，渐渐就有喧宾夺主的意味。可惜的是，现在的锅边糊难见用蚬子煮汤了，多被牡蛎、花蛤取代。

鼎边糊何时称为锅边糊，没有确切记载。清代郑东廓有诗云：“栀子花开燕初雏，余寒立夏尚堪虑，明目碗糕强足笋，旧蛏买煮锅边糊。”可见，清代文人已经把鼎边糊写成锅边糊了，这与北方人到福州后不习惯福州人称锅为鼎有关。鼎边糊虽然仅为风味美食，但它的起源却有深厚的文化内涵，是福州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鼎边糊起源于福州仓山

根据历史考察，鼎边糊起源于福州仓山，而且源远流长。对于鼎边糊的起源，有人说鼎边糊的来历与戚继光在福州南台岛（今仓山区）抗倭有关。说是在明朝嘉靖年间，戚继光带兵到了福州南郊，乡民准备粮食招待战士们，但军情紧急，戚继光队伍要马上出战。老百姓就将大米磨成浆，用肉丝、蚬子、金针、木耳、蛏干、干贝等煮成清汤，涮米浆于锅边，做成鼎边糊。众将士吃饱后奋勇上阵，把倭寇全部消灭。这个传说虽然滞后，然而也反映了一个事实，就是鼎边糊起源于福州仓山区。

福州的美食文化源远流长，并非始于明清时期，而是早在汉朝时期的闽越国就已经奠定基础。远在昙石山文化时期，就可知福州人有爱喝的习惯。在美味的山珍海味汤中加入大米等主食，很早就是福州人的美食了。因此，鼎边糊的起源至少可追溯到闽越国时期。

二、鼎边糊起源的历史遗迹与民俗

汉朝建立时，汉高祖立无诸为闽越王。汉武帝时期，闽越国已很强盛。闽越王郢企图恢复越王勾践的霸业，先后举兵进攻东瓯（东越）、南越。汉武帝即调遣大军讨伐闽越。当时郢在福州指挥进攻南越，得知汉廷发兵前来讨伐，忙分兵前往闽北的仙霞岭一带驻防。郢的弟弟余善在都城发动兵变，刺杀了郢，遣使节将郢首级献于汉军。汉军见郢已死，遂北撤。

郢被刺杀后，忠于郢的李、马、吴、颜四部将仓促带领部分军队从城内南逃，从南台渡江，至藤山（今仓山）下渡。即今天从港头至三叉街这片陆地，北为闽江，南为白湖。由于没带军粮，士兵到下渡时已十分饥饿。下渡百姓不知城内政变，突见大军前来，十分惊慌。大家商议认为，只有迅速犒劳军队，才可免除灾祸。于是，就把准备做米粿的米浆，在鼎中迅速煮熟，加上蚬子、芹菜、葱、虾皮等，送给军队。吃饱后，四位将军带领军队来到今三叉街，计划渡白湖，往南乡一带。他们看到白湖茫茫，想到前途无望，如果据守仓山，势必连累百姓和士兵，于是自杀于两块大石上。据《藤山志》卷之二名胜古迹志记载：“二块石，在万安境郊外，汉武帝时，闽越王郢侵南越，朝廷命将伐之。郢弟余善杀其兄以降。郢将侯、马、吴、颜四人自杀于二块石，其石至今犹存”。

仓山百姓十分感念四位将军的恩德，对这两块大石尊敬有加，这两块石头一直保留到20世纪80年代扩建大路时才被湮没无存。虽然今人已经无法找到二块石，但它大约位于种福寺西20米的地方。而鼎边糊作为这一历史事件的遗产一直流传下来。

煮鼎边糊是仓山地区重要的民俗活动。据《藤山志》卷之九礼俗志记载：“三月间，迎大王，家家必煮鼎边糊，谓之迎鼎边糊王。”“立夏日，家家煮鼎边糊，炊碗糕祭祖先，谓之做夏。”大王信仰在仓山源远流长，并非指某个特定历史人物，而是泛指历史上保护过民众的有贡献人物。农历三月煮鼎边糊迎鼎边糊王，就是把二千多年前的历史保留在民俗中，鼎边糊王就是指带兵到仓山的闽越国四位将军，印证了历史的真实性。当年来到仓山的闽越士兵可能有部分定居下来，成为仓山人的祖先。因此，仓山民众流传立夏日煮鼎边糊祭祖先的传统民俗。

三、仓山区现存的相关庙宇与传说

如今在仓山下渡的古渡口有两座庙宇，一座是汉闽越王庙，供奉的应是闽越王郢，因为陪祀的是李、马二位将军。在汉闽越王庙后面，是下渡的古渡口，也就是当年郢的将士登陆的地方。

另一座是在其西侧的港头奶娘祖殿。港头奶娘祖殿门前有一石碑，碑文介绍了汉朝时期，仓山港头人氏高、邓、柳三位玉女以锅边糊慰劳将士，化解了一次生灵涂炭的危机。乡民感念她们的功绩，遂集资建庙祭祀。这个故事使鼎边糊的起源有了具体的历史形象，而且从民间长期信仰分析，应该有历史依据。

此外，在仓山百姓中还流传一个关于鼎边糊起源的传说：闽越国时期，藤山有个半仙神通广大，捏泥兵泥马，可变为军队。他有一张神弓，能百里穿杨。有一天，他对家人说，明天鸡叫时，王一定上朝，到时我张弓射杀，挥兵入城夺取王位。家人十分兴奋，天未亮就点火把去看鸡是否醒来。鸡见亮光，以为天亮，就叫起来。半仙起床搭弓射去，可等许久天还未亮，知道事情败露，就带着家人逃跑了。待到王上朝，看到座椅上射着一支箭，上有藤山字样，认为藤山百姓造反，就派四位将军带兵去藤山，要杀尽居民。这时城内有个藤山人，得知消息后急忙回家报信，藤山百姓慌着一团。报信者说现在只有犒劳将士，才有希望生存。由于时间紧迫，大家只好煮鼎边糊在路边迎接大军。四位将军见藤山百姓如此厚爱，不忍下令杀戮。然而无法向王交差，只好自杀于二块石上。藤山百姓感念四位将军不杀之恩，两千年来敬二块石如神。

综上所述，福州鼎边糊历史悠久，具有独特的烹饪方法、地方风味、历史传奇、民间信仰、风俗习惯，是福州地区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作者为福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来源：《福州史志》202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