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朝龙,字啸云,1906年出生于福建省福清市东张镇炭牙底。家中兄弟姐妹共5人,上有3个哥哥,下有1个小妹,父亲倪家德经商,3个哥哥先后旅居印尼,家境殷实。倪朝龙童年体弱多病,父母甚是爱怜,到8岁时,父亲找来一个私塾先生魏文坚。他带着魏则庄等3个孩子来到倪家教书。魏则庄后来回忆说:“朝龙智力平庸,但个性坚强,耿直,沉默寡言,勤奋苦读,每日功课必诵至纯熟否则不肯罢休,甚得先父钟爱。”倪朝龙的小妹倪新菊在2008年接受《福清侨乡报》记者采访时。断断续续地回忆道:“四哥朝龙遇难时。我只有10多岁,个头还很小,现在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隐隐约约只记得四哥朝龙很疼我,经常会买东西给我吃。但是他都不做家务,家务活几乎都是我一人承担。”
1916年,倪朝龙转入东张小学续读。1920年小学毕业。考入福建省政法学院附中。1924年毕业后。分载去当律师。但他痛恨反动政府的黑暗,不愿去,就回到东张在倪厝祠当教员。其时。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确定“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正式和中国共产党合作。并在苏联顾向鲍罗廷和加伦将军的建议及苏联政府的帮助下,在广州创办黄埔军校,训练革命军官。培养革命人才。倪朝龙得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即偕同东张小学教员魏云波、唐育孟等秘密赶到广州,投考军校,结果倪朝龙由于身体单薄等原明,未被录取!正在这时,恰逢黄埔军校成立教导团招兵东征,倪朝龙便应征入伍,担任宣传员。随后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广东军队统一改称国民革命军。教导团编入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为何应钦,下辖两个师。倪朝龙编在一师政治部任宣传员。
1926年7月,广东国民政府发布《北伐宣言》,国民革命军大举北伐,倪朝龙随第一军行动,沿途做宣传发动工作。10月,北伐军东路总指挥、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何应钦率部讨伐福建军阀周荫人。东路军势如破竹,11月进入泉州,12月攻克福州,随即推翻了北洋军阀在福建的统治。据谢廷清回忆,1926年12月的一个星期六午后一时,他来到白水井法政学校,拜访陈子和,恰巧同乡倪朝龙和另一个同伴也在那儿,谢就问倪:“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和唐育孟去广州投考军校了。”倪说:“不错,育孟去投考军校,我在今年七月间随北伐军由广州出发,至本月三日始抵福州,现驻在南门兜碧琳园。你还在福州读书么?”谢说:“是的。你在北伐军当官了?”倪说:“不!只是一个宣传员。”谢说:“那不是官么?请到我校坐坐好吗?”倪说:“好,明天去拜访你。”接着,倪朝龙就用宣传员的口吻对谢、陈二人说,革命军北伐的目的是消灭封建军阀割据,统一祖国,驱逐帝国主义势力出境,建设民主政权,废除苛捐杂税,实行耕者有其田,提高人民生活。随后,倪朝龙还向他俩全面分析了国内外形势。谢听了后,很是敬佩,感到倪朝龙政治水平很高,言之有理,的确是一个有理想、有远见、有抱负的青年,堪称同辈楷模。正当谢沉思的时候,倪朝龙向他介绍了同伴,“这位是董诚全,现在师范读书,也是福清同乡。”这时董诚全就过来和谢打招呼,继续聊了一会儿,彼此才互相道别各自回去。
1927年初。倪朝龙与魏云波一起复员回到家乡福清,在东张镇与东张小学校长魏则庄、教员谢育骝等革命青年一起开展宣传工作,发动群众支持北伐,并领导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废鸦片捐和团捐运动。
在北洋军阀统治福建期间,农民被强迫种植鸦片,即使不种也要照额交纳烟苗捐(百姓称之为鸦片捐),福清农民饱受勒索,怨声载道。北洋军阀垮台后,北伐军在福州成立了福建临时政治会议和国民党福建省党部,实权操纵在国民党右派手中。原来在福清有一支驻军,名叫北洋海军陆战队,北伐胜利后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继续驻守福清,就连福清县政府也是原班人马,没有变动。因而县政府与驻军继续沆瀣一气,强迫农民种植鸦片,勒收鸦片捐。当时东张有两个恶霸倪海文和倪镜明,是当地的地头蛇,不仅为虎作伥,包收鸦片捐,还借口防匪,组织民团,按户向农民摊派团捐,两捐合在一起,每户每月要交2元。当时工人做工,一个月也就4至7元的收入,农民的收入更低,所以绝大多数农民无力交纳,叫苦不迭。见两捐收不上来,倪海文等人便令团丁挨户勒索,团丁们个个如狼似虎、东张地区被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民众非常愤慨、对恶霸、民团恨之入骨。倪朝龙看到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便与魏则庄、谢育骝等一起,以东张小学老师为骨干,抽选高年级学生数十人,组成宣传队,深入各乡,痛陈两捐之害,发动农民起来抗捐。当时倪朝龙还编了歌谣“地主恶霸横行,闹得东张鸡犬不宁,东张要太平,应除海贼倪镜明”,歌谣很快在东张各处传唱开来。他们还趁正月各乡演戏酬神之机,利用演出之前的一段时间,将舞台变成讲台,进行宣传发动,经过广泛的宣传发动,民众的觉悟提高了,响应十分热烈。1927年2月17日是农历正月十六,倪朝龙、魏则庄等人在东张小学操场上,召开反对征收鸦片捐、团捐大会,与会民众达二三千人,各乡农民都派代表参加。大会选出倪朝龙、魏则庄、魏云波等人带队进县城向政府请愿,共有100多人参加。倪朝龙让他们每人手执一面小旗,上面写着标语,列队出发,一路上不断高呼“反对鸦片捐、反对团捐”口号。群情激昂、声势浩大、当队伍到达真武殿时,驻东张的海军陆战队架起机枪拦路阻挡,假如硬闯定会造成流血事件。为避免冲突,防止流血,倪朝龙果断地采纳可溪代表的意见,率队绕上李、太城,经宏路到达城关。下午,当队伍抵达西门桥时,又遭到军警阻拦,不能进城:几经抗争,才允许派代表进县衙陈述意见,县长口头答应即具文上报省府,让代表们回去静候处理。可是,等了几天,不仅废除两捐的事没有下文,带队请愿的周维桢反而被捕,倪朝龙等人极为愤怒,连夜带领各乡代表前往福州向省府交涉,重申废除两捐要求。后来在福清籍人士、国民党元老郑忾辰及各界开明人士的声援支持下,省府才批准取消福清的鸦片捐和团捐。
东张农民抗捐的胜利,有力地打击了土豪劣绅,影响很大,以倪海文为首的东张恶霸们既怕又恨,恨不能将倪朝龙等人扒皮抽筋。这时,适逢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背叛革命,大肆捕杀共产党人,镇压革命群众,倪海文立即来了歹毒的一招,向国民党福建省党部告状,说福清的抗捐斗争是共产党煽动的,倪朝龙等人是危险的“共党分子”。于是国民党省党部当即饬令福清县政府,缉捕倪朝龙、魏则庄、谢育骝、吴善兴等人。倪海文的爪牙吴其生带着民团的数十个团丁,不由分说将谢育骝逮捕,送县政府。看到此情况后,当时留省的学生代表吴善兴、谢永康、吴可存等联名向福建省高等法院控告土豪劣绅倪海文十条罪状,请派员查办。这时,倪海文也觉得事态扩大对自己不利,便由他的兄长倪镜明出面,托县华侨小学校长郑天明和福清县商会会长叶培丹进行调解。除向县政府保释谢育骝外,由吴其生缴出已收的烟苗捐500余元,交给吴善兴、谢永康等人,并把该款项用于修铺墩头至东张的石路,这场斗争胜利结束。
嗣后,倪朝龙与吴善兴等人为了避免倪海文的报复,离开福清到上海求学,倪朝龙考入上海江湾劳动大学劳工学院师范科,吴善兴考人中国公学。
上海江湾劳动大学是知名人士邵力子、蔡元培等人创办的,鲁迅、丰子恺等人都在该校任过教授,是“无政府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大本营”,可以在图书馆里借阅马克思的《资本论》、《共产党宣言》和各种唯物论、辩证唯物主义书籍。倪朝龙入学后,经常出入图书馆,借阅大量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图书馆工作人员对这位勤奋好学的青年十分欣赏,把他介绍给社会发展史教授翁棠信。经翁教授培养、推荐、1927年底,倪朝龙参加了中国共产党。1928年被选为中共江湾区委委员。
1929年,倪朝龙从师范科毕业,转入劳工学院社会经济系攻读社会经济学。他研究《资本论》特别认真,常联系实际写读书笔记,如他摘录马克思发现剩余价值规律的一段文字后,结合实际写了一则评语:“这条规律的发现,对启发无产阶级认识自身贫困的由来是一盏明灯,对开展农民运动也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论依据。”在劳工学院,他还通过读书会,宣传革命理论,揭露社会矛盾,学院的反动势力常派出特务监视读书会,他总能沉着应对,巧妙地摆脱。有一次,一群青年学生正在倾听倪朝龙对社会现实的分析,有个自称政治系学生的青年也来参加,倪朝龙话锋一转,开始与青年们大谈法国文学家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写作的时代背景及作品地位,那个青年听了半天,也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只得悻悻离去。他刚一离开,倪朝龙又“言归正传”,继续原来的话题。
1929年冬,倪朝龙放寒假后回到家乡福清,除了留少部分时间陪家人外,大部分时间忙着和同学们宣传革命思想。当他看到家乡依然如故,地下党团组织还没有建立,民众生活依然十分艰苦,便找来留省学生、地下党员谢廷清和共青团员何希銮,三人商量如何把从各城市回乡度假的同学组织起来,开展反帝反封建宣传,播下革命火种。他们决定先在福清扔下一束真理的炸弹,使敌人惊恐,民众欢愉。于是,在春节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倪朝龙与10多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摸黑陆陆续续来到城南的瑞云塔下,计划天黑后去散发传单。在这之前,他们还开了一次碰头会,对宣传准备工作进行了具体分工:倪朝龙负责草拟标语,倪秉均、吴绍辉负责刻写和印刷,其他人有的负责煮糨糊、有的负责准备沥青,各管一块。午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他们按街道分组出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有的张贴、散发传单,有的涂写标语,各显神通,虽然天气非常寒冷,但他们一点没有觉得冷,个个兴致勃勃,情绪高昂,天还没亮,就完成了预定的任务。
第二天早上,整个融城(福清别称)沸腾了。从东门到西门,从小桥街到后铺街,到处是红红绿绿的标语和墨迹未干的柏油字,到处是惊奇的人群,利桥天主教堂前“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八个大字尤其醒目,围观的群众绘声绘色地议论着。县政府、县党部十分恐慌,一面派出大批军警,荷枪实弹地巡逻,如临大敌,一面责令派人撕毁所有的标语、传单,还宣布临时戒严,停止交流,检查行人。
倪朝龙等人的宣传活动,激发了福清知识青年的革命热情,加速了福清民众的觉醒,为福清地下党团组织的建立打下了思想基础。半年后,福清共产主义青年团小组、福清党团混合支部先后诞生,出现了农民运动蓬勃发展的新局面。
1930年,倪朝龙担任中共上海江湾劳动大学支部书记,与云南籍同学刘希雨(中共上海江湾街道支部书记)、陈仲模等人,在马克昌(中共上海江湾区委书记)的领导下从事革命活动。12月9日,马克昌召集刘希雨、陈仲模、倪朝龙等10余人在江湾立达学园附近的民宅内召开“纪念广州起义三周年”筹备会,被淞沪警备司令部特务侦悉,这些同志先后不幸被捕。在上海市公安局龙华监狱羁押20余天后,被罗列“组织暴动案”的罪名悉数押往南京,先囚禁在小营陆军监狱,后转押中央军人监狱。在狱中,敌人对他们进行了严刑拷打,马克昌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保护了同志们。倪朝龙虽然也遭到毒打,身受重伤,但始终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1931年4月29日,在恽代英遇难的当天,国民党当局以“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判处马克昌、刘希雨、陈仲模死刑,在中央军人监狱的刑场枪决,倪朝龙被判处9年有期徒刑,继续在中央军人监狱服刑。半年后,因伤势过重,倪朝龙病逝狱中,年仅25岁。倪朝龙病逝后,就近掩埋在军人监狱对面的山坡下,好友林晓山知道消息后,特地从上海赶来南京,在墓地上立下了墓碑,上面写着“志士倪啸云之墓”七个大字。(闻慧斌)
(来源:《福建英烈传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