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赖晨
鲁迅
郑振铎
鲁迅和郑振铎均为我国近现代名人和爱国者,他们在事业上、生活上和思想上,均有过一定的交集,是道义之交的朋友,并留下许多佳话。
初次相识
郑振铎,福州长乐人,1898年生,8岁时父亲郑庆咸病逝,生活窘迫,和母亲郭宝娟相依为命,1917年勉强从温州十中毕业,后在北京外交部任佥事(处级调研员)的叔父郑连蕃的资助下,考入北京铁路管理学校(铁路管理传习所)学习,1921年毕业后到上海火车站任挂钩实习生,搬过闸,挂过钩。一个多月后,他由沈雁冰(茅盾)介绍到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室任编辑。
郑振铎和鲁迅的交往,是他在商务印书馆负责编辑《文学研究会丛书》时开始的,那时沈雁冰任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小说月报》的主编。他们联名写信给鲁迅约稿,根据《鲁迅日记》记载,1921年4月11日,鲁迅收到了约稿信。其实,在这之前,郑振铎也曾经写信给鲁迅,要他参加文学研究会的工作,但那时鲁迅在北京教育部任职,根据《文官法》规定,所有的政府官员不准参加社会团体,所以没有参加,只是采取具体行动支持该会。从此,鲁迅经常为《小说月报》写稿,并把诸如《爱罗先珂童话集》等译作,列入郑振铎参加编辑的《文学研究会丛书》内,让商务印书馆出版。
1922年春,郑振铎和鲁迅第一次在北平见面。郑振铎从上海护送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到北平后,鲁迅陪同爱罗先珂去女师大演讲,当鲁迅和爱罗先珂一起走入女师大礼堂时,郑振铎和鲁迅见面了。郑振铎迎上去,做了自我介绍,鲁迅和他亲切握手,并匆匆交谈了几句。那天,鲁迅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外套,戴着黑色的呢子帽。
因为郑振铎不久便回上海了,他们这次在北平没有再见面。但鲁迅朴素的生活作风,在郑振铎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互赠书籍
1923年,郑振铎任《小说月报》主编,因为经常向鲁迅约稿,两人的通信逐渐增多,主要内容是谈约稿的事情。
这期间,郑振铎从事翻译以及中国明清戏曲小说的研究,便经常把自己的著述寄赠给鲁迅,如1924年寄赠了《俄国文学史略》《灰色马》两本译作。鲁迅也把自己编写的《中国小说史略》和译作《苦闷的象征》回赠给他,给郑振铎的学术研究带来很大的启发和帮助。
郑振铎经常写信向鲁迅请教研究中的疑难问题,或向其借用资料,鲁迅都给予了热情的帮助和支持。一次,郑振铎向鲁迅请教明代短篇小说集《三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鲁迅只收藏了《醒世恒言》,而他的一位朋友却藏有完整的,他便亲自到朋友家,为郑振铎抄录了《三言》的回目,供郑振铎参考。这份回目,郑振铎一直珍藏了很久。
1925年4月7日,鲁迅收到郑振铎的来信,问他有没有见过明代小说集《西湖二集》,很想看一下。原意是想请鲁迅代为打听一下,鲁迅却把自己收藏的一部明版《西湖二集》六册,在回信时连书寄赠给郑振铎,他在回信中说:自己不再研究中国小说了,这套书留在手中没用,送给你吧。这让郑振铎十分感激,他每次看到这套书,一股暖流便涌上心头。他说:“这贵重的礼物,从一个只见一面的不深交的朋友那里来,这感动是至今跃跃在心头……我的所藏的书,一部部都是很辛苦的设法购得的……但只有这一集可宝贵的书,乃是我书库里唯一的友情的赠与。现在这部《西湖二集》也还堆在我最珍爱的几十部明版书的中间,看了它便要泫然泪下。”
从此,为了答谢鲁迅的慷慨赠书,郑振铎也经常回赠一些书给鲁迅,如1927年赠给他《文学大纲》四大册,1933年赠送他《插图本中国文学史》四本等。鲁迅藏书中,如《泰戈尔集》《北平图书馆舆图版画展览会目录》《中国文学论集》《取火者的逮捕》等比较贵重的大部头书籍,都是郑振铎所赠阅的。
上海接风
1926年8月,鲁迅南下厦门大学任教,途经上海,郑振铎获悉之后,特意呈送请柬,邀请鲁迅于8月30日到消闲别墅晚宴。这天,在上海的文学研究会主要成员都出席了,为鲁迅洗尘接风,他们是刘大白、夏丏尊、陈望道、沈雁冰、郑振铎、胡愈之、朱自清、叶圣陶、王伯祥、周予同、章雪村、刘勋宇、刘叔琴。
鲁迅冒着倾盆大雨,和三弟周建人高兴地出席了这次隆重的宴请。那天,鲁迅在日记中写道:“下午得郑振铎柬招饮,与三弟至中洋茶楼饮茗,晚至消闲别墅夜饭。”
推荐工作
1927年10月,鲁迅从广州来到上海定居,这时郑振铎远在欧洲的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等地游学。他在游学期间,仍然不忘鲁迅,经常从国外寄回一些印有各地风光景物的精美图片,嘱咐妻子转送给鲁迅。
1930年,郑振铎回国,翌年北上,任北平燕京大学教授。1934年,郑振铎代理燕京大学文学系主任期间,因为聘请了一些进步学者来校任教,导致美国校长司徒雷登不满,并煽动一些学生对郑振铎进行污蔑、攻击。为了尊严,1935年,郑振铎愤而辞职,并将此事告诉了鲁迅,鲁迅对他的不幸遭遇十分同情,在和朋友的通信里多次为他鸣不平,并主动为他在北平介绍工作。
1935年1月9日,鲁迅收到了郑振铎1月6日北京来信,获悉郑振铎遭到妒忌打算离开燕京大学的消息,立即于当天回信给他,要他不要离开文化古都北平。信中说:“先生如离开北平,亦大可惜,因北平究为文化旧都,继古开今之事,尚大有可为者在也。”他的意思是,希望郑振铎利用北平的有利条件,继往开来地继续为祖国的文化事业做贡献。同时,鲁迅写信给在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任院长的老友许寿裳,委托他为郑振铎在院内安排工作。在信中,他对郑振铎作了很高的评价。信中说:“近闻郑君振铎,颇有不欲久居燕大之意,此君热心好学,世所闻知,倘其投闲,至为可惜。因思今年秋起,学院中不知可请其教授文学否?既无色彩,又不诡随,在诸生间,当无反对者。以是不揣冒昧,贡其愚忱,倘有其当,尚希采择,将来或直接接洽,或由弟居中介绍,均无不可。”
同年6月10日,鲁迅在写给自己学生、日本友人增田涉的信件中,对郑振铎的治学态度大加赞赏,他认为“在中国教授中,郑振铎是工作和学习都很勤奋严谨的人”,他被迫从燕京大学辞职,是因为受不学无术,“没有出版著作教授们”的嫉妒和排挤。
鲁迅和郑振铎在思想认识和学术观点上,当然也存在一定的分歧,但他们通过正常的讨论来解决。如1926年11月21日,郑振铎在《文学周报》上发表了《呐喊》一文,对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提出了一些不正确的批判,为此,鲁迅曾作《〈阿Q正传〉的成因》一文,向郑振铎作了解释。1935年底和1936年间,鲁迅因为《译文》停刊的问题和关于郑振铎领衔成立中国文艺家协会的问题,存在一些误会和分歧,但他们从不因为这些问题,影响彼此的工作与合作。就在这期间,他们共同选编出版了瞿秋白译文集《海上论述》,此书是由鲁迅负责选编,由郑振铎出面募款自费出版的。
温情永在
1936年10月19日,鲁迅不幸在上海逝世,郑振铎到万国殡仪馆瞻仰其遗容,又参加了送葬的行列,一直到万国公墓葬礼结束才回家。
鲁迅逝世后的一个星期后,郑振铎写完了《永在的温情》,回忆和鲁迅的友谊,以纪念鲁迅先生和寄托对他的哀思。郑振铎这样评价鲁迅,他说:鲁迅先生的死,不仅是中国失去了一个青年的最勇敢的领导者,也是我们失去了一个最真挚、最热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