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厚威

1992年5月，福州市鼓屏路施工中，南明故宫“防虞”石刻出土现场。

目前，福州有两个已列入《中国世界遗产预备名单》的项目，即三坊七巷与海上丝绸之路（中国段）。福州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支点，民族英雄郑成功及其父亲郑芝龙在福州的海丝史迹，是不可或缺的，而这要先从福州云步山之历史地理说起。

云步山南北·史地大变迁

现福建都城隍庙位于福州鼓屏路与湖东路交会处东北面的城隍街云步山巷内，紧贴着庙之西、高处设有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和省级机关医院的云步山。今山与几十年前的此山相比，山体只是原山的几分之一；今高度也降成原先的几分之一（原高达30多米）。而且，彼时未开辟鼓屏路（坐落于今山西侧的该路段，原为云步山之西部主体），山南山北互通不便，须绕道而行。

今人因有了南北贯通的整条交通便利的鼓屏路，而忽略了原先的云步山。例如，有人把整条鼓屏路都看成是出土2000多年前西汉闽越国宫殿遗迹的地方，是有偏颇的。到目前为止，闽越国的宫殿遗址，只发现于云步山北，而未见于山南。因闽越国时期，山南的不远之处还是一片“汪洋”，说明“冶”城方位确在山北。但是，到了1000多年前的西晋时期，山南不但已成为陆地，并且自此往后直至明末，还升格为福州乃至福建的统治机构中心（清代此处为副省级的布政使衙门）。

另有一种偏颇的看法则是：山南出土文物的年代，一般来说，是不敌山北的。因此，在修建从南门兜到鼓屏路的地铁时，为了减少“妨碍”地铁的工期，考古工作才会出现“重”山北而“轻”山南的现象，导致东街口的双门楼（即狮子楼，原为晋代子城南门，五代十国时的镇闽台，宋代称“还珠门”）等遗址，没有进行考古发掘工作。

海丝撑隆武·山南赐“国姓”

明年（2022年）是郑成功收复台湾360周年。说起这件大事的源头，则与福州云步山南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否则，历史将被改写，就不会有这个大事件的发生！

众所周知，福州在历史上曾五度建都。其中，前4次均在封建时代：前述闽越国的冶城、五代十国时的闽国长乐府（福州）、南宋端宗时的福安府（福州）、南明隆武帝时的福京。其宫殿建筑，闽越国的在云步山北，闽国的以云步山南为主兼及山北，南宋与南明的皆在云步山南。

由于2000多年前的闽越国与1000多年前的闽国，虽是地方割据的小国，但其统治时间稍为长久些，其宫殿是刻意为之的，故规模不容小觑。南宋端宗与南明隆武帝，名义上虽属于全国性的政权，因时间仓促，临时命名及使用的宫殿，则分别是此前福建等级最高的王宫或衙署。例如，隆武帝的皇宫，此前是明代设有左、右布政使各一员的福建布政使衙门，规模与正规的宫室相比较就逊色多了。若论在此所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则无逾“海丝撑隆武·山南赐‘国姓’”，仍对当下国事造成影响，有着非凡的深远意义。

我们今天所说的重点，是在南明。因为，南明隆武元年八月十四日（1645年10月3日），郑成功在今鼓屏路与湖东路交会处的南明皇宫紫薇堂里，被皇帝朱聿键赐朱姓、赐名成功。自此开始，郑成功才有了“国姓爷”的称号，而改变了他的一生；同时一锤定音，也决定了祖国宝岛台湾此后的归属问题。并且，我们还应该深研支撑隆武政权的来龙去脉，好给福州作为海丝支点的一个合理的阐释。

明代的唐王朱聿键，是被郑芝龙与其胞弟郑鸿逵扶上皇位的。郑氏海商集团是当时东亚与东南亚一带（乃至西洋）的海上霸主。郑芝龙由大海商兼海盗，变身为隆武政权的头号权臣，就是因为他用巨额的海丝收入来支撑这个政权的生存！郑芝龙、郑成功父子是经常出入山南皇宫的。可是，父子俩不是一条心：郑芝龙把隆武帝视为傀儡，暗中打算向清军投降。其长子郑成功则与隆武帝情同父子，忠君爱国坚贞不渝；在隆武帝殉国之后，他继承隆武之遗志，为了反清复明，特地收复被荷兰人侵占的其父“先基”台湾，以作为反清复明的根据地。而在郑芝龙被清政府控制、杀害之后，郑成功在身兼大海商集团的首领方面，也继承了其父的衣钵，仍为纵横东亚与东南亚一带的大海商。由此可见，云步山南历史上的海丝分量是多么的厚重！

明宫遗迹存·吁请设牌坊

从表面上看，云步山南的南明故宫遗迹皆已无存。事实上的情况则不是这样，当年笔者就曾亲眼看见，在鼓屏路与湖东路的交会处之偏东路口，原明、清布政使衙门（其中间时段，则为南明皇宫）的月台之处，发现一组刻有“防虞”二字的古时石制消防设施，即由文物考古部门移置于华林路的华林寺大殿西侧，至今保存完好。如果不是因为出土文物之处是在交通要道上，在此旧址恢复原建筑物的全貌也是符合《文物保护法》的！

令人称奇且不解的则是：有的已公开发表的有关福州海丝的研究专文，竟无只字提及郑芝龙、郑成功父子。而设于文儒坊17号尤氏民居（省级文保）内的福州市海上丝绸之路展示馆的陈列，则有专栏展示郑氏父子的海丝事迹。郑氏父子曾为海上霸主，是继我国明初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之后，第二大规模的明末清初海上商贸主力军。投资修复海上丝绸之路景点，与投资修复三坊七巷景点是同等重要的。在修复海丝福州支点文物方面，我们还需多加把劲。

建言：吁请在鼓屏路与湖东路的交会处之南，即跨越粮食大厦（鼓屏路60号）与建设银行鼓楼支行（鼓屏路43号）之间的此路东西两端，设一座双柱仿古的大牌坊（北方人又称其为大牌楼），上书“隆武帝赐姓郑成功旧址”。除了双柱的基础之外，占天不占地，也不影响道路交通。既能增添省会中心城区之美景，而又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对此地海丝历史底蕴的丰厚观感。

（作者为林觉民故居首任馆长）

　　《福建日报》2021年9月14日 第12版：理论周刊·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