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译稿书法浅探
2022-02-0909-11-41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陈常飞

  林纾工诗善画,并精古文,平生“所传译欧西说部至百数十种”。而对于林纾的书法,鲜见专门文章。与许多文人学士一样,他的书法成就被自身的其他造诣所掩。

  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林纾的译稿《黑奴吁天录》(今译名《汤姆叔叔的小屋》),三百多页。这部“遗珍”,行距舒朗,结字紧密,呈现出温雅的书风,行间偶有晋宋逸趣。林纾工书法,这从他画作上的题款文字,以及册页、对联等作品中可以看出。林纾对联书法多为自作联,他用这种艺术手法,抒发情志。他一生勤于译著,日书数千言,在不断书写的过程中,使他更能掌握毛笔的性能。古人濡墨染翰,只是寻常写字。信札、书稿等书法实践形式,多是“无意为之”,而像译稿这样的“作品”,难以构造出不同“章法”的形式美。从艺术眼光来看,它容易使人产生视觉疲劳。但这种没有表现意味的书法形式,也最能体现作者的笔法与功力。

  参加科举考试,是古代读书人的基本出路,所谓“学优则仕”。科考中的考生“答卷”,总体上要求规范、端正,字迹工整。书法在科举考试中是必要条件,所以古代考生对写字都很重视。工整端方的楷书对于每位考生来说,是必备的基本功。从林纾早年抄写的字迹看,就十分工整。据相关研究,林纾早年学颜真卿,“无论点画运笔,间架结构都对颜字进行用心的模仿。”林纾身处其时,“帖学”流风已经过去。阮元、包世臣所倡导的尊碑理论,影响着那个时代的人。林纾曾对“六朝碑版”下过功夫,无疑受到当时书法风尚影响。

  “译稿书”作为实用写作,不强调心灵的发挥和自由书写,在这样的特定载体上,书写的“空间”和运笔“时长”都会受到限制。林纾深研画理,对书法也有所用心。在这种相对固定的文本上进行书法实践,创作的意识是“局促”的。但在书写的空间上,在墨法的浓淡虚实方面,以及下笔的迟速缓急,还是可以有所区别,以使“作品”看起来不那么呆板。

  林纾对书法的见解,散见笔记信札中。林纾晚年定居北京,为海派名家之一。其画“冶南北为一炉,时皆宝之。”所著《春觉斋论画》闻名已久。林纾作画讲求笔墨技法,曾言:“山水一道终功归于笔墨。用笔有四,曰皴、曰刷、曰点、曰拖。此外尚有斡也、渲也、摔也、擢也,终未经人体验。然斡、渲二法,余颇加研究。”而书法亦讲究“用笔”,林纾在书法实践上也留心用笔,故而在这些译稿上虽出于不意,信手写去,但法度却满纸可见,于此可知其早年临帖之勤。

  林纾早年师从陈文台学画,他的书法受谢琯樵影响。林纾曾回忆:“余乡人谢琯樵,用笔若快刀斫人,参苏、米为一,有时类陆放翁,盖自成一格者。画竹落笔如飞,于竹边疾书十字,栩栩并竹而活矣……”林纾深于绘画理论及古文之道,但鲜见其“论书”文章。寻检其著作,集合零星资料以考察,仍可得见一斑。

  其《铁笛亭琐记·沈严书法》条云:“沈涛园以文章政事见长,于前清乃不知其书法深入香光之室,晚年益恣。严几道之子伯玉对几道称:‘近今能书,当以涛园为第一。’几道曰:‘汝独不为若翁地耶?’伯玉曰:‘阿翁书太美,不类老年人书也。’几道悦,曾对余述之。”

  林纾曾选评古代名家文集,里面涉及一些书论文章,《淮海集》中《法帖通解·序》《书〈兰亭序〉后》等。在点评东汉书法家蔡邕书论名篇“篆势”“隶势”时,林纾云:“此文非中郎不能作,非有中郎之艺术亦不能道。”“隶、篆二势,较之司空表圣《诗品》尤难作。《诗品》虚拟其神,《隶势》《篆势》非精于此技者不能道。读之,方知韩、苏石鼓二文,尚说不到家也。”可见其虽不主书法理论,但也偶有涉及。

  古代,人们以书家精神、人格、学问品评书法境界高下,认为“苟非其人,虽工不贵”,将人品视为书家的立身之本。林纾喜好读书,其一生大有可书之处,在艺术修养层面,也是较为全面的。他的小说翻译事业,领一代风骚,为近代译林所罕见。苏轼云:“作字之法,识浅见狭、学不足之者,终不能妙。”所以我想不论从书法技法层面,抑或从书家气格而论,林纾的作品,皆堪称佳制,谛玩字迹,如其为人。

  这些译稿是研究林译小说的珍贵文献,行外人欣赏这些墨迹,可使心灵空明,内心澄澈。透过这些纸本,会联想起那段岁月——林纾埋首案上提笔挥运的情景;也会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染,会有一种陶醉,一种领悟,一种赞叹,一种感动。我想,这是中国古典书法的魅力。

  《福州晚报》2022年2月9日 A07版 闽海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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