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民
郑建民,1962年2月生于福建省福州市一个温馨又略显严谨的家庭。父亲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工人,对郑建民这个晚来的儿子,他打心眼里喜欢、疼爱,但却从来不娇惯、放纵。他还特别信奉“成由勤俭败由奢”的道理,严格要求郑建民能“吃饱、穿暖”就行,不要去讲究吃穿。平时除了给他购买必要的学习用品的钱外,从不多给一分钱,直到上中学时,郑建民还常穿着有补丁的衣服。由于家庭环境的熏陶,郑建民从小就养成了朴素、谦虚、诚实的好习惯。
在学校里,郑建民学习认真,而且崇尚英雄,董存瑞、黄继光、雷锋,一个个英雄的故事,就像一盏盏明灯,照得他幼小的心灵亮堂堂的。还是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所在的长征小学成立了学雷锋小组,第一个报名的就是他。从那以后,每逢星期天、节假日,郑建民都与学雷锋小组的同学们一道到居委会做好事,帮助五保户、军烈属擦门窗、扫地板,为此,他被学校评为“学雷锋积极分子”。
“文革”中有几年为了做好防空工作,每个居委会都有挖防空洞的任务。一个晚上,街道居委会主任庄大娘和正在挑灯夜战的人们意外地发现,在混杂的人群中,一个推着独轮车的瘦小的身影,干得特别欢,跑得特别快。他就是上初中的共青团员郑建民。由于这样一个契机,街道主任十分喜欢他,还在读书的郑建民,就应邀参加了居委会的许多活动。1977年初,街道成立治安夜间巡逻小组,帮助派出所维护社会秩序,郑建民积极参加,每周三次从不缺勤。这年10月的一天,他带的巡逻小组在厦门文安地段巡逻,还当场抓获了一名小偷。为此他被评为街道积极分子,受到了表彰。
1979年,郑建民高考落榜后,亲戚朋友们为他的生活设计了一套又一套缤纷斑斓的“方案”,但他都不为所动,以执着的信念进行着庄重的选择。1980年1月,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他毅然报名应征。当他得知征的是公安兵(武警)时,更是欣喜万分,情不自禁地对表姐夫说:“我最想当的就是公安兵了。”就这样,18岁的郑建民换上了一身的橄榄绿,踏着春天的节拍,走进了绿色警营。
郑建民来到了厦门边防支队。当汽车的轱辘把这些充满着幻想、充满着期待的年轻人带进营地,而对他们的并不全是欢迎的鼓点,缤纷的鲜花,更多的还是热烈中的整肃,温暖中的简陋。由于当时边防武装警察部队刚组建,设施一时跟不上,新兵连住在向老百姓暂借的工棚里,远离市区,道路不畅,没有桌椅,没有床铺;没有自来水,呼呼海风从空旷的田野里长驱直入,一片萧瑟景象。尽管一些新兵在构想警营的种种生活中,多多少少地想到可能遇到的艰难困苦,但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有几个竟当场哭出声来。
由于没有自来水,新兵连的饮用水是靠一担一担挑来的,郑建民看到炊事人员很辛苦,就主动抽空为伙房挑水;营区环境比较零乱,他天天提早起来打扫卫生,平整道路、场地;同班的战士病了,他常主动替哨。他还主动找一些不安心的战士们座谈,讲些既来之则安之的简单道理。他看到军训紧张,文化生活单调,士气不高,又主动亮出自己的特长,担任起教歌员,用嘹亮的歌声来活跃生活,鼓舞士气。郑建民在困难之中表现与众不同,引起了新兵连领导的注意,不久就让他担任了新兵班的副班长。
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郑建民心里十分清楚,要当好兵,尽好职责,就要有真本领、硬功夫。他训练十分刻苦,人家练一遍,他常常练上几遍。为了琢磨领会一个动作,他不惜下笨功夫,加大训练量来强化提高。刚到新兵连时,他手榴弹投掷才20多米,属于落后的行列。他不服输,硬是通过拉臂,举重等辅助手段来强化训练,从而使投弹成绩一跃到46米,成绩为新兵连第一。练擒敌,他更是狠摔猛打,拿出了一股拼命三郎的劲头。新兵训练考核中,他所有的课目都达到优秀,成为百多号新兵中的佼佼者。
新兵训练结束后,郑建民被分配到厦门何厝边防派出所。这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的先进边防派出所,孤胆英雄叶中央就曾是这个所中的一员;这又是一个距离小金门等岛屿只有四五千米,生活条件艰苦,对敌斗争最复杂尖锐的边防所。郑建民心里很激动,他把能来到这里看作是组织上对自己的信任,当晚就在日记里写下了要为所里增光添彩的誓言。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业务知识与实际工作需要之间的差距,为了能尽快地适应边防工作,他以满腔的热情,加倍的努力来充实自己,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所里组织业务学习,他听得认真,记得详细,他还善于思考,对每一个问题都穷根究底,写下了十几万字的学习笔记。
郑建民在贪婪地吮吸着书本知识的同时,十分注意汲取边防工作的实际经验,一有空就缠着所里的老“边防”讲案例,侃大山,因此还得了一个“榨油水”外号。在不到半年时间里,他已较全面地掌握了边防工作业务,具备了独立工作的能力。
1980年7月,所领导决定郑建民派驻黄厝大队,干起了原先需由干部担任的工作,成为身系一方安危的“守护使”。郑建民开始了全新的战斗生活。郑建民新的生活像五彩缤纷的画卷,也像充满酸甜苦辣的五味瓶,更像一道道莫测高深的试题,在等着郑建民去破解,在检验着这位年轻的战士。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尽管中国政府发出了两岸实行“三通”的呼吁,提出了一整套解决两岸隔阂的方针政策,然而,海峡对岸的枪炮声,高音喇叭的喧嚣声,仍构织着紧张而略带恐怖的氛围。这种情况下,开展对敌斗争,做好防上防下工作仍然是边防战士的首要任务。
黄厝大队距国民党军占领的大担二担两岛只有4000多米,边防保卫任务十分繁重。郑建民带着几分激动、几分惶惑和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来到这里。他天天和大队治保主任泡在一起,了解敌情社情,熟悉驻地情况,使自己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每逢节假日,他还带着联防队到海边巡逻、布控,用年轻人的火一样的青春和全部精力,投入到边防保卫工作中去。1981年5月8日,该大队一名社员配合驻军抓获一名下逃分子,郑建民立即同大队党支部一道,召开表彰大会,利用这件事进行了广泛的宣传教育,从而纠正了一些模糊认识,增强了群众的海防观念。郑建民在黄厝一年多时间,辖区内没发生一起内潜外逃得逞事件。
对敌斗争是严峻又现实的,但对驻点的战士来说,更多的还是面临着日常的治安管理任务。由于长期处于前沿位置,黄厝大队的经济一直比较落后,群众也处在贫穷边缘,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黄厝人被硝烟炮火所禁锢的热能开始释放了。可是由于旧的秩序被打乱,新的秩序未建立,一些社会问题也随之凸显出来,特别是民事纠纷、殴斗、赌博,走私贩私等现象更为突出,这无疑是给郑建民的一个新考验。
1980年12月12日,郑建民接到报告,有3个晋江人在溪头下村的一村民家,行踪诡秘,有走私的嫌疑。郑建民立即带上一名战士赶到现场。看到突如其来的边防战士,那3个晋江人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故作镇静地说:“这不是小郑吗?幸会!幸会!你还记得吧,两年前在晋江你的姨妈家咱就认识了,你姨妈待人可真热情啊!”好一堵软不邋遢又甜滋滋的墙!郑建民不予理会,只是淡淡地说:“我是来执行任务的,有人反映你们有走私行为,希望你首先配合我。”“看您说到哪去了,我们是来找朋友的。”那人指着另两个同伙说:“你看,他们两个也是刚从部队退下来的,军装还未换掉呢,我们怎会干那种事呢。”郑建民针锋相对:“这个结论只能由我来下。”他不由分说,即对所有物品进行检查,在一个提包里查出了一批手表。那一伙人看到事情败露,沮丧地低下了头。可是刚才与郑建民套近乎的那人还是不死心,他把郑建民拉到一边,拿出100元人民币,悄声说道:“看在你姨妈份上,就放过我们一次吧,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的。”郑建民气愤地一挥手,把他们连人带物一起送交工商所处理。在郑建民办的十几个案件中,这算是牛刀小试,但也露出了不卷刃的锋芒。
1981年7月下旬的一天,群众抓住一个偷生产队化肥的青年交给郑建民处理。讯问中,那青年供出伊某某是这起偷盗案的主谋。听到“伊某某”3个字,郑建民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个调皮好动的小伙伴的形象。他也顾不上许多了,依照法律程序,他对伊某某进行了审讯,可伊某某就是不肯回答问题,并傲慢地说:“你要材料自己写好了,把我定了罪不就得了。”面对儿时好友的刁蛮,他没有丝毫的退却,而是采取侧面迂回战术,晓之以法,动之以情,使伊某某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供出了两人勾结作案的经过。最后对伊某某作出了行政拘留10天,罚款30元的处罚。郑建民铁面无私,赢得了驻地群众的信赖。
许多干过公安的同志都有感慨,如今困扰办案的事情太多了,人情风,关系网,甚至利诱、威胁、恐吓等等。这些事情郑建民也都经历过,但他用实际行动维护了国徽的尊严。
1981年春节在即,有的人想借节前之机捞上一笔,走私贩私活动特别活跃,仅这一阵子,郑建民同他的伙伴们就连续查获了两起手表走私案。有一天郑建民正在大队部休息,连续几天几夜的战斗,他的确有点累了,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可就在此时,有两个人找上门来了,一番客套之后,来人便直言不讳:“我们是为那批货而来的,年关了,该怎么处置,想向你请教请教。”郑建民知道来者不怀好意,就不露声色地说:“该怎么处置?”“这好办,反正这里也没外人,那批货咱们二一添作五,属你的,我用现钞折算给你,这样你我都能过个安乐年。”郑建民不为所动,“过年嘛就不用你操心了,那批货我会依法处置的,请你们回去吧!”那两人看软的不行,便凶相毕露:“姓郑的,你不让我们过好年,我们也不会让你痛快,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都知道,你不过当3年兵,脱了军装还不跟我们一样,以后路过大学路时,给我留心点!”而对不法分子的威胁,他斩钉截铁:“我当兵一天,就要尽一天职责,你们违法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威胁吓不倒边防战士!”
郑建民在黄厝驻点一年多时间,破获了刑事案件3起,查获走私案件5起,查处治安案件15起,办理治安处罚5人次,他经办的每起案件,都能严格依法办事,做到手续完整,证据齐全。他搞的询问笔录、证人证言等,更是清清楚楚,无懈可击,每件都经得起时间和事实的检验。尤其是他在办案过程中,郑建民公正廉洁,无私无畏,就是一些被处罚的人也不得不心服口服,郑建民因此被黄厝人称为最可信赖的人。
俗话说,“鱼儿离不开水”。用这句话来比喻驻点战士与群众的关系,是再准确贴切不过的,郑建民对此有着切身的感受。
那还是郑建民刚到黄厝不久。1980年7月底的一天,黄厝大队的渔民陈春生、林水根等4人出海捕鱼晚归,经过驻军某哨所海面时,由于哨兵接到上级的敌情通报,警惕性很高,即招手命令渔船停靠检查,4位渔民认为今天风浪大,此处礁石多不便靠岸,就没有理会,哨兵觉得不对劲,于是就鸣枪警告。渔船靠岸后,即发生了严重的军民纠纷。由于事情闹大,双方都说被打,不肯相让。这起“公案”最后落到边防派出所的头上。根据工作管辖的原则,所长、指导员指派郑建民处理此事。临行前,指导员郑重地说:“我们这里是前沿,军民关系一直很好,这是我们工作的基础,这次发生的军民纠纷,只能靠调解来解决。要向双方特别是黄厝大队的群众宣传拥军爱民的意义,你的工作,如果使军民关系密切了,才算成功,否则就是失败。”郑建民记住了指导员语重心长的话语,连中午都顾不上休息,就冒着酷暑,走家串户,详细地了解情况,耐心地做好宣传教育。随后把大队党支部书记和驻军连长请到一起,通过交谈,消释前怨,双方都放弃了要求处罚对方当事人的意见,使军民关系更加密切了。
驻点是比较辛苦的,工作不分白天黑夜,生活极没规律,郑建民住在大队部的一间简陋屋子里,睡觉还比较好办,可吃饭就比较麻烦了,有时自己起火,有时到治保主任家里搭伙,工作忙时还只好吃“派饭”。但他做事很讲原则,从不吃白食。他备有一个小本本,东家西家,张三李四,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到了月底逐个上门还账,从没少交一两粮、一分钱。黄厝大队的群众婚丧嫁娶都有请客的习惯,哪一家请客都少不了要郑建民参加,可他总是婉言谢绝。这些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有人还会认为他清高,脱离群众,可郑建民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在一篇日记里写道:“今天塔头村的林某某请客,自己推辞了,也记不起几次这样做了。也许他们会认为我不给面子,但我想,最终他们是会理解的。这里的群众还不富裕,他们请我虽然不乏真情,但主要还是想套近乎,密切密切关系,在我看来,密切关系并不是靠吃吃喝喝,而是要靠真挚的情感和诚实的为人来建立纯正的关系,那种酒杯一端,彼此相安,东西一拿,嘻嘻哈哈的做法是不对的……”
郑建民就是这样,把不占群众的便宜、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当作自己的行为准则。黄厝大队盛产花生、柑桔等瓜果,他在黄厝住了一年,瓜果换了四季,却没捎回一斤土特产,没吃一个不花钱的水果。塔头村的群众十分过意不去,有一次趁他到厦门之机,在他自行车货架上绑了一袋花生,任他怎么推辞,可群众就是不依,无奈,他只好把花生带回家,可回来后,他还是按照市价如数付了款。
由于工作出色,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郑建民荣立一次三等功,两次受嘉奖。
1981年8月23日早晨6点多钟,正走在食堂路上的郑建民,听到三位女社员的对话:“某某婶,一大早走那么急干吗?”“不好呢,刚才在水库里洗衫,不小心,衣服连盆一起漂到水库里去了,正要回厝拿竹竿来钩呢!”郑建民听到这话,忙对那位女社员说:“阿婶,不要急,我会游泳,我帮你捞去。”说着就向水库走去。此时塑料盆已漂到水库中央,郑建民二话没说,就向盆子游去,可就在游到距盆子约30米远的地方时,突然小腿抽筋,人渐渐往下沉。站在岸边的女社员见状,急忙大呼:“救人啊!”惊叫声顿时唤来了近20名准备出工的社员,他们纷纷跳进水库抢救。随后大批群众赶到,得知是郑建民溺水后,又纷纷跳进水库,几十名干部群众一次又一次地潜入水中摸索、寻找,终因水位太深,直到8时30分才找到郑建民已经冰冷了的躯体。
郑建民就这样匆匆地走了,以19岁的青春年华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了永恒轨迹。他的牺牲,算不上壮烈,算不上壮举,可黄厝人民却深深地怀念着他。他们把郑建民当作本队的社员,老人们把他当作儿子,年轻人把他认作兄弟,一致要求把郑建民的骨灰安葬在黄厝的山坡上。一滴水可以反射太阳的光辉,一件小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精神境界。郑建民正是通过自己的一言一行,在驻地群众心中,树起了一座丰碑。
郑建民牺牲后,被追记一等功,并被批准为革命烈士。
(罗恒发)
(来源:《福建英烈传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