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文化-“榕博探秘·镇馆之宝”系列之（18）

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寄托仓廪丰足、多子多福的祈愿

　　多嘴壶是一种以多嘴或多角为主要装饰特征的明器。福建地区墓葬中使用多嘴壶随葬始于唐、盛于宋、没于元。多嘴壶嘴的数量为什么多为五的倍数？多嘴壶的制造常用于什么场景，又有何寓意？让我们一起去探究福州市博物馆的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背后的玄妙。

　　A　既是宝塔，又是谷仓

　　1997年，在福州市郊凤邱鹤林山宋墓出土了1件通高48厘米的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出土时釉面光亮，壶身完整，让在场的考古队员们大为惊喜。

　　这件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堪称明器中的珍品，属谷仓明器，是唐宋时期多嘴壶中的精品。壶身俊秀挺拔形似宝塔，分五层，每层等距离环列5个上翘长嘴，共 25个壶嘴。每一个嘴的部位皆施黄釉，且都有开孔。25个壶嘴与壶身连接紧密，没有出现裂痕，说明当时制瓷工艺之精湛。

　　壶为内敛圆形底座，五层塔形壶身，自下而上逐层内收。壶盖为屋顶状，上有五道脊棱，顶部为宝珠顶。该多嘴壶造型别致独特，若把多嘴壶视为塔形，那这个壶盖就是造型别致的塔顶，宝珠犹如塔顶的塔刹镇住宝塔；若把该多嘴壶视为谷仓，那这个壶盖就是造型别致的圆形仓顶。

　　福州市博物馆馆长张振玉介绍，多嘴壶又称多嘴陶仓、尖角罐、多角瓶、多角罐等，是唐宋时期南方地区墓葬中普遍使用的一种以多嘴（角）为主要装饰特征的明器。

　　B　多嘴壶寓意仓廪丰足、多子多福

　　前面说过这件多嘴壶属于谷仓明器。谷仓又称魂瓶、魂亭、神亭，是东汉到南朝时期南方墓葬中常见的明器，早期谷仓上多有繁杂的装饰，有谓“所堆之物，取子孙繁衍、六畜繁息之意，以妥死者之魂，而慰生者之望”。东晋实行薄葬以后，谷仓也一度销声匿迹。到了唐宋时期再次烧造时，装饰便去繁求简，以嘴为主要装饰，就如同我们看见的这件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在造型上已与早期谷仓有明显不同。

　　从已发掘出来的部分多嘴壶的器身刻有“仓庄常满”“钱库长满 ”“典库当开”“酒库大吉”等铭文，都能看出多嘴壶实际上是一种仓库性质的储物明器，可根据储物类别有不同的称呼，用其储谷物，可称为谷仓；用其储铜钱，可称为钱库；而用其储酒，则称为酒库，都表达了施葬者祈求世世代代五谷丰登、仓廪丰足、子孙富贵的美好祝愿。

　　除此之外，多嘴壶以多嘴为主要装饰，多嘴代表子孙多，用多嘴壶随葬富含祈求死者仍能享受“多子多福”带来的荣耀，同时也保佑子孙世代繁衍的深意。

　　据福州市博物馆陈列部副主任张春兰介绍，从目前福建地区出土多嘴壶嘴的数量来看，多为五的倍数，且器身以五层居多，“五五之数”富含深意。“五”字的训释，最早见于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 》：五行也，从二 。阴阳在天地间交午也。许慎将“五”字与阴阳五行联系起来，引申为天地之间阴与阳的纵横。刘勰在《文心雕龙·宗经》中提到“致化归一 ，分教斯五”。“五”作为数词，常用来描绘世间万物。天有五位、地有五方、季有五气、山有五岳……因此，多嘴壶也蕴含了丰富的哲学宗教文化和宇宙万物观。

　　C　沿江向海，福州瓷走向世界

　　据了解，福州市博物馆现藏多嘴壶7件，均为宋代烧造，陶、瓷兼有，釉色丰富，有青釉、酱釉、铅绿釉等，其中不乏像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这样造型独特、做工精美的珍品。同时，在福建省博物院和福州市各区县博物馆也藏有为数不少的多嘴壶。由于作用于明器的多嘴壶大多产自于本地窑口，制作精湛的多嘴壶在福州地区的大量发现，也从一方面看出宋朝福州的陶瓷工艺已经进入了相当发达的阶段。

　　宋代福州的政治、经济、文化都进入最为鼎盛的发展时期，陶瓷工艺更是得到一次飞跃发展，从福州地区考古工地发掘出的宋代文物有青釉罐、钵、碗、壶、瓶等，造型更加多样化。与前朝相比，胎质更为细腻，釉质更加滢润，玻璃质感强，瓷器的坚硬度更高。

　　福州洪塘窑、连江浦口窑、闽清义窑，北郊宦溪窑、福清东张窑等都是宋代福州地区的著名窑址，其中福清东张窑还是福建省宋代四大瓷窑之一。这些窑烧制的瓷器有的还作为外销瓷，销往海外。

　　陶瓷的生产和运输都需要水源，宋元时期，“福建一路州军，建、剑、汀州、邵武军连接两浙、江南路，乘船下水，三两日可至福州城下”“闽中诸州，皆福州属根本”。福州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除了学界普遍研究的福建地区陶瓷远洋航线之外，福州市考古队蔡喜鹏还认为，福州陶瓷沿着入海水系进行生产，并通过近海航路进行海上运输，由此构建出稠密的近海贸易网络，是进行海外贸易的基础。

　　蔡喜鹏拿闽江举例，闽江口是一个陆相强潮河口，潮区界可抵城内，“潮上百川皆倒行”，即海潮上涨时，可顺潮而上，直抵福州城；当海潮退去时，船只又可以顺潮退出城外。“南北舰囷载，歘至城外。其诸货宝回往，不可名计。浮于海、达于江以入于河，莫不有潮次云”，由此可见，闽江航运条件便利，福州城内水运系统发达，成为陶瓷货物流通的重要贸易网络。从闽江干流及支流沿岸分布数量如此之多的窑址和出土文物，都可以看出陶瓷从内陆水系经由下游口岸到其他港口的近海贸易过程。

　　青龙镇遗址、永丰库遗址、南海一号……发现的大量制作精美的福州瓷顺着发达的内陆水道，沿江向海，跨越海洋，走向世界，使福州成为“海上丝绸之路”上重要的陶瓷生产基地和陶瓷供货地，见证了宋元时期福州“海上丝绸之路”的辉煌。

　　□专家品宝

　　饱含庇佑子孙的深意

　　特邀专家：福州市博物馆陈列部副主任　张春兰

　　古人有“事死如事生”的习俗，认为人死后同样能享受在生时所能享受的一切，并寄寓得到死者的庇佑。福州市博物馆馆藏的这件宋青釉褐斑带盖多嘴瓷壶，整体俊秀挺拔、造型独特、工艺精湛、保存完好，堪称唐宋时期多嘴壶中的上乘之作。25个细长上翘嘴（角）分五层等距离环列分布，其独特的造型蕴含了妥死者之魂，慰生者之望的用意，表达了施葬者祈求世代仓廪丰足、子孙富贵的美好愿望，饱含了死者能继续享受“多子多福”带来的荣耀和保佑子孙世代繁衍、人丁兴旺的深意。

　　记者　管澍　林双伟

　　《福州晚报》（2022年9月13日 A08版 榕博探秘　镇馆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