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文化-“榕博探秘·镇馆之宝”系列之27

单把壶和白铜墨盒：近代海军将领叶祖珪的另一面

　　他是从福州三坊七巷走出的船政学堂“优等生”；他是我国首批赴英国留学的海军学生；他是中日甲午海战中当机立断以“靖远”舰代替受伤的旗舰重振军威的人；他临危受命，统领南北洋海军。他就是我国近代著名爱国海军将领——叶祖珪。

　　在福州市博物馆里，一把叶祖珪使用过的白釉带流单把壶和一方白铜墨盒也许能为我们展现出这位闽籍海军将领亲切而又不平凡的一面。

白釉带流单把壶（局部）。

　　A　白釉带流单把壶见证英伦问道

　　清光绪三年（1877年），叶祖珪、严复、刘步蟾、萨镇冰等6名船政学子远渡重洋，经过层层考核筛选，以优异成绩考入当时世界上最好的海军学府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深造三年，踏上了一条与同时代中国人大相径庭的道路。

　　叶祖珪满怀求知的欲望，勤敏颖悟，历练甚精，与英王子同班实习，随舰航行于地中海、大西洋、印度洋，向当时海军最强大的英国学习海上进攻与防守战略战术。因表现出色，叶祖珪与林泰曾还获准登上英国旗舰见习。毕业时，叶祖珪的卓越表现受到校方和洋监督的高度赞扬。离别之际，英王子脱下蓝宝石戒指赠给同舰实习的叶祖珪，以示友好与敬慕。

　　在英国的三年里，船政学员们在学习之余，还四处参观，开拓视野。他们在英国议会、法院、蜡像馆旁听观摩，赴法国卢浮宫、凡尔赛宫、万国博览会参观……正如驻英公使郭嵩焘的日记记载，学院走廊里悬挂着历代海军将领的画像，博物馆收藏有数百年来的各类舰船模型，学生餐厅有着四壁漂亮的巴洛克壁画。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些船政学子逐渐融入英国当地生活中去。据说叶祖珪就曾应邀到泰晤士河口参加外国兵船茶话会。久而久之，他们的生活习惯也随之变得西化。

　　当你看向福州市博物馆馆藏的这件白釉带流单把壶时，就能很自然地联想到今天人们在早期西方电影里看到的日用陶瓷牛奶壶。这正是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叶祖珪一直带在身边使用的器物，它也许就是这段不平凡留英生活的见证物。

　　海军史学者、马尾船政文化研究会会长陈悦说：“这些留英、留法的船政学子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他们当时不仅仅局限于所学的专业本身，还接触了西方社会，感受到了近代化，看到了东西方很多领域的差别，并想改变它。”

白釉带流单把壶。

　　B　爱国同心

　　墨盒见证叶祖珪与林纾的友谊

　　前面说的这件文物也许带了点舶来色彩，但市博馆藏的另一件叶祖珪的文物则显然充满了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文人情趣。这是一位名气和“脾气”都不小的同乡好友送给叶祖珪的礼物。

　　林纾与叶祖珪同为福州老乡，两位都生于1852年，初识于马尾船政学堂。林纾一生未入仕途，但十分关心民族存亡，认为“天下爱国之道，当争有心无心，不当争有位无位”。当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战败，清廷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时，他与友人上书抗议，反对割让辽东半岛及台湾、澎湖各岛。

　　1901年，林纾移居北京，在京师大学堂任教，边译著边作画。此时叶祖珪任北洋水师统领。两人爱国同心，又同为老乡，常有往来，纵论时势，友情逐渐加深。

　　据叶祖珪曾孙叶芳骐在《一腔忠爱增友谊 墨盒千古耀榕垣》一文中介绍：以前家里曾悬挂林纾绘赠的两幅水墨画于中堂，一为苍松，题“万古常青”；一为山水，题“千峦叠翠”。状物体情，境界开阔，在写意中融入工笔的严谨。落款上为“桐侯军门大人雅正”，下为“愚弟琴南写”，盖有闲章。易学大师、福建师大教授黄寿祺曾鉴赏该画，赞誉它“意境深远，耐人回味”。可惜画卷均毁于动荡时期。

　　“1903年，在元宵佳节来临之际，林纾又赠送曾祖一方白铜墨盒，上刻山水草木、行书‘林纾写赠桐侯军门 癸卯元夕’字样。墨盒做工讲究、精致。时隔百载，仍光华照人，画面清晰，盒盖边沿上下严密紧扣。这方珍贵的墨盒，后由侨居加拿大的叔父延隽保藏。”叶芳骐在文中回忆道。

白铜墨盒。

　　C　叶氏家族

　　一直保持捐赠文物的传统

　　叶祖珪一生寄情海军，对屡立战功的“靖远”舰爱护有加。当年“靖远”舰被敌军炮击重创搁浅，为免资敌，叶祖珪只能忍痛将其炸沉。为了怀念，他总是随身携带铸有英文“大清帝国海军——靖远”字样的钢茶匙，并多次对家人及友僚感慨：“看到这茶匙，好像靖远还在我身边。”

　　上世纪90年代初，鉴于国家的需要，叶芳骐把自己珍存的这一把钢茶匙，连同曾祖的两张照片和“靖远”舰照片，捐献给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后又向福建省博物馆捐献了叶祖珪的一只英国瓷盘、一把铜叉以及照片的复印件。

　　福州市博物馆相关负责人介绍，1999年，当听闻福州市博物馆新馆将落成的消息时，叶芳骐函告远在海外的亲人，借返乡祭扫之际，将这珍贵的白铜墨盒随带归来，捐献给市博物馆收藏。这方凝结着福州两位近代先贤名人情谊的墨盒，去国离乡，远飘万里，终于在世纪之交回归故里。

　　2011年，全国第一个船政文化图书馆——“船政书屋”在福州马尾正式开馆。叶芳骐积极联系并倡议叶家海内外族人踊跃为船政书屋捐献资料和书籍。叶祖珪在加拿大的孙子叶延隽捐出中英文双语《叶祖珪传》。叶芳骐亦将自己珍藏的萨镇冰族叔萨承钰实地考察中国沿海要塞绘制成的《南北洋炮台图说》捐献出来。

　　叶祖珪作为福州籍海军名将，为国尽忠竭力，家风亦淳厚清朗。后代多与海军世家联姻，承脉其遗志。叶氏男儿亦多有弘道养正、雄韬伟略的血性男儿。

　　□专家品宝

　　一中一西，历史缩影

　　特邀专家：马尾船政文化研究会会长 陈悦

　　叶祖珪是由船政学堂培育出的中国近代海军名将，亲身经历了甲午海战，又在战后担负起了复兴海军的重任，可以说一生都献给了海军事业，在近代海军军人中颇具代表性。福州市博物馆的这两件文物藏品都是叶祖珪的自用品，十分珍贵。饶有趣味的是，两件文物一中、一西，恰好是那个时代中国海军历史的缩影。

　　近代中国遭受西方列强从海上发起的侵略，由此在19世纪中叶开始尝试学习西方科技，建设中国自己的新式海军，寄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实现国家和民族的自强。也由此，中国近代海军军人是最早的成规模学习、吸收西方科技的人群，眼界开阔、生活方式西派，是他们外在的普遍特征，而在另一面，他们也继承着中国传统士人的家国情怀、忠勇精神，乃至文化传统和审美标准。

　　（记者 管澍　林双伟）

　　《福州晚报》（2022年12月17日 A05版 榕博探秘 镇馆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