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珍宝

建造中的“万年清”号轮船。

　　为抵御外敌入侵，维护国家统一，地处东南沿海的福建，在清代就是水师重镇，以应对海防需要。福建水师和船政轮船水师，是清廷维护东南海疆安宁的主要水上武装，二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

　　（一）

　　清代水师有八旗和绿营之分。因汉兵旗子有别于八旗为绿色，所以称为绿（lù）营。绿营水师为国家海防主力。旗营水师虽有守疆缉盗职责，但主要作用是监督绿营水师，人数不多但作用特殊，是直接为统治者服务的，如雍正七年（1729年）设立的福州三江口旗营水师，人数不足千人。

　　早在顺治初年清兵南下福建时，就在福州、泉州、厦门等地设立了水师，但此时的水师与绿营陆师混编，没有独立建制。顺治七年（1650年）钦定福建官兵经制，福建水师由此建置，营制单位为标、协、营、汛四种。

　　康熙元年(1662年)，清廷为平定台湾郑氏势力，在福建筹建绿营水师，并设立水师提督一职，施琅为首任提督。康熙八年（1669年），裁撤水师提督一职；康熙十九年（1680年）再设，至此福建绿营水师正式独立建制。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施琅复任水师提督，并于次年率福建水师收复台湾。

　　福建水师辖下五营，节制金门、南澳、海坛、台湾、福宁水师五镇。这种编制延续相当长时间，是嘉庆前全国最强大的一支绿营水师（后被广东取代）。

　　绿营水师又分外海与内河水师，外海水师有六个，内河水师有八个。福建不仅是闽、粤、江、浙四个主要水师省份中唯一一个全为外海水师的省份，也是嘉庆十五年（1810年）前全国唯一设有水师提督的省份，足见福建绿营水师在全国的特殊地位。

　　水师舰船称为战船，分为外海战船和内河战船。战船为中国完全自主建造的风帆动力木制舰船，福建水师战船属于外海类型战船，有赶增船、双篷艍船、平底船、双篷船、哨船、平底哨船、双篷哨船等等，其中比较常用的是赶增船和双篷艍船。轮船则属舶来品，特指以蒸汽机螺旋桨和风帆双重推进动力的舰船。配备战船的水师称为旧式水师；由轮船组成的水师称为新型水师。从战船到轮船，从旧式水师到新型水师，反映了中国近代化的成就。

　　（二）

　　两次鸦片战争，清廷深感由轮船组成的海军舰队之威力。轮船的建造集工业、航海、军事等前沿科技运用为一身，体现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代表当时西方强国的工业文明成果。1866年，左宗棠、沈葆桢在马尾创办船政，学习、实践西方强国的造船先进技术。左、沈二公认为“船政为海防第一关键”“船政为海防水师根本”，从左宗棠到沈葆桢都致力于建立一支新型轮船水师，取代积弊已久且落伍时代的旧式水师。船政设立的根本目的在于加强海防，创建近代海军。因此，朝廷赋予船政对其制造的舰船具有特殊的管辖权，并组建了中国第一支近代海军舰队——船政轮船水师，标志着中国近代海军的诞生。

　　1869年6月10日，“万年清”（船长75.8米，排水量1370吨，实马力580匹，造价银16万两）轮船下水后，趁其舾装尚需时日，沈葆桢秉承左宗棠提出的“机器既备，成一船之轮机即成一船，成一船即练一船之兵。比及五年，成船稍多，可以布置沿海各省，遥卫津沽”的主张，“续募通晓轮机之中国舵工、水手八十余人到工……且一律用中国人驾驶”，派“管驾官贝锦泉督率目兵驻扎船上，练习驾驶、操演炮械，以臻纯熟”。为加强对船政轮船水师的训练和管理，使其尽快形成战斗力，1871年4月10日，船政大臣沈葆桢、闽浙总督英桂奏《轮船训练章程》12条、《轮船营规》32条。至1874年1月，船政在创办不到7年的时间里，共制造大小兵商轮船14艘，前12艘由洋人指导制造，后2艘完全由国人自制。

　　1870年9月，近代化军舰成船日多，沈葆桢奏“吁请简派轮船统领，以资训练而靖海疆”，推荐并经上谕任命福建绿营水师提督李成谋兼任“轮船统领”，统一管辖船政所造舰船组成的船政轮船水师。福建水师发展为旧式战船和新式轮船混编的绿营外海水师。

　　船政轮船水师和福建绿营水师并无隶属关系。1874年，沈宝桢考虑到提督兼职，对船政水师的建设、发展不利，“轮船统领，宜日夕相依，非水提所能兼顾”。1875年，长江水师出身的记名提督蔡国祥被委派为船政水师督操，其职务与绿营水师提督不相上下。

　　与福建绿营水师不同，船政轮船水师始终没有取得国家经制地位。所谓经制，即国家经费和正式编制。因为没有经费和编制，船政水师的舰船，平时由各省征调，调拨后的养船费由各省承担，但各省只拥有舰船的暂时使用权，一旦海疆有事，船政有权将舰船悉数召回；船政轮船水师的各级官弁，包括管带（舰长）在内，大都用的是绿营水师的人员编制、职务。中国第一支近代海军舰队的这种境遇，不得不说这是历史局限造成的遗憾。

　　（三）

　　1874年春，对我国台湾觊觎已久的日本，借口为琉球船民报仇，悍然出兵台湾，并组建政权，妄图借机吞并台湾。5月，清廷派沈葆桢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准其调遣”征调在江苏、广东等各地的船政水师的军舰，受命援台。6月14日，沈葆桢、日意格及布政司潘霨、帮办斯恭塞格等率闽安水师与船政轮船水师舰队前往台湾，船政水师舰队由“安澜”“飞云”“伏波”“万年清”“济安”等12艘舰船组成，全部为船政自制轮船。

　　这是船政轮船水师第一次成建制参与的军事行动，为台湾事件的顺利解决提供了强大的军事实力支持。船政轮船水师控制台湾各重要港口，把守台湾外海的咽喉澎湖，迅速运送兵员、物资，以数量、装备、战略优势，对远道而来的日军形成极大的武力震慑。船政轮船水师扬威台海，首战告捷，为维护祖国统一功不可没。

　　1884年8月23日午时1点56分，停泊在马江上的法国舰队突袭福建水师，挑起震惊中外的甲申中法马江海战。战斗持续约半小时，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没。根据战后不完全统计，船政轮船水师11艘军舰参战，有扬武、伏波、福星、济安、飞云、振威、建胜、福胜、艺新、琛航、永保等，损失9艘，仅存伏波、艺新；福建绿营水师参战的有平海左营一、二、三、四号师船、平海右营一、二、号师船、闽安左右营师船、宁船三号、三号四号师船、得胜一号船、闽四师船、督水营捷字师船、镇海右营渔船等，有案可稽的福建水师阵亡将士达857人。这场战斗，碧血横飞，浩气四塞。海战结束后，闽江沿岸军民自发组织打捞阵亡将士的遗体，除被家属认领的，剩下的500多具，沿江分九冢掩埋，冢前各立“忠冢”石碑。

　　光绪十一年（1885年），署理船政大臣张佩纶奏请清廷敕建昭忠祠，作为祭祀为国捐躯英烈的场所。同年十二月，清廷准奏，新任船政大臣裴荫森主持建造，1886年冬竣工。1920年，民国海军总司令蓝建枢会同福州船政局局长、海军轮机中将陈兆锵募修昭忠祠，并在马限山东麓昭忠祠旁建英烈陵园，将沿江分九冢掩埋的英烈骨骸合葬于陵园中。在这里，马江海战的英烈将受到人们万代景仰。

　　《福州晚报》（2023年6月13日 A06版 闽海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