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亦乐乎
2024-05-2310-23-26来源:福州晚报

  作者:安逸

于山平远台.jpg

于山“平远台”题刻。

  上巳日,难得几日阴雨后的晴天,免不了随俗,上春山观春景赏春花。计划几经周折变化,还是一个人去了于山寻石刻。

  很久以前听说于山上有郁达夫谒戚公祠时写下的一首《满江红》,好几次寻访未果,对此念念在心。趁着春光正好,春阳让人心情舒缓,静下心在于山戚公祠寻寻觅觅,这次终于找到了郁达夫的《满江红》石刻,原来就在“誓雪国耻”四个大字旁边,真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原来以为这个石刻是郁达夫当年拜谒戚公祠时就勒石刻下的,应该很醒目、有年代感,特别是最近一次(去年底)遇上下雨,来去匆匆,只在容易看见的地方看到石刻的时间是1978年,就以为不可能是。看完这个石刻,才知道原来是1978年冬补镌的,难怪几次路过会忽略,总是和它擦身而过。

  400多年前,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八月,戚继光奉命带领戚家军驰援福建抗击倭寇,几次大捷后,十月暂班师回浙江经过福州,全城官员士绅百姓集体出动欢迎戚家军。福州人对这位不到20岁就写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诗句的将军深怀感激,想到于山至高点上的平远台,是一个宽阔的平台,适合把酒临风庆功饯行。再者,据说“平远台”上刻有南宋时期主张抗金的喻良能(1163年任福州教授,浙江人)的诗“平远台高俯翠微,海天烟雨正霏霏。登临何处明人眼,乌石山前白鸟飞”,抗金与抗倭都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英雄壮举,在此处给戚继光摆酒送行寓意深长。福州士绅就在平远台为戚继光设宴饮酒,留下戚将军“醉石”酣眠的传说,后人在此建戚公祠以纪念。

  300多年后,1936年抗日战争爆发前,郁达夫到福州专程拜谒戚公祠,时空对话中有感而发,依抗金名将岳飞著名的《满江红》填词一首,“有几个如公成就,丰功伟烈,拔剑光寒倭寇胆,拨云手指天心月”,颂戚公之功绩和壮志豪情。其实,这是我多次寻此幅石刻的缘由。因为大学时代,教授在讲台上赞赏《春风沉醉的晚上》《沉沦》等作品中郁达夫对人物心理刻画的细腻和到位,我在脑海中就勾画出一个忧郁、内敛的江南美男子。对这样一个江南美男子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福州填出怎样慷慨激昂的《满江红》,充满好奇。

  此刻,面对终于没有错过的《满江红》,感怀先贤们的慷慨豪情,幸甚!

  漫步走过戚公祠往补山精舍走去,突见“平远台”等几个石刻。左侧正书“俞师直邀杨达夫、刘应叔瞻礼佛会,早膳平远台。宣和壬寅四月初八日”,右边篆书“齐安郑滋德象、吴兴刘峤仲高、颍川范正国子仪同饭素于万岁寺,烹茶金粟台,登三山阁观闽王所施织经及佛。时雪初霁,江山明润,顾望久之,遂过野意亭。绍兴二年季冬朔。辛炳如晦以干不至”。无论是宣和壬寅(1122),还是绍兴二年(1132),虽然相隔十年,都是时人拜佛早饭后登山小憩远望之际,古人之生活情趣扑面而来。篆书旁边,还有很醒目的“陈休斋曾来”几个隶书大字,非常眼熟,在乌山、鼓山都有这几个隶书大字,只是字体大小、版式和落款时间不一样,可见这位陈知柔休斋先生登临山水题刻之与众不同,他只告知后人这里我来过,至于其他,让后人随意遥想。

  此刻,观古人留下的“微博”,感受陈休斋先生这般古代文人的率性和可爱,不亦乐乎!

  行前做攻略时,介绍“平远台”三字为明代张炜所书,且被榕树包围,应在山高之处,又说当年是在平远台为戚继光庆功后建戚公祠。而当我面对戚公祠和补山精舍间的平远台,不觉迷惑,“平远台”究竟在哪?进一步按图索骥,根据路标指示继续找寻,在近山顶处看到了张炜所书“平远台”,确实大石被榕树根系包裹。指示牌介绍,平远台始建于宋代,在于山第一峰,该台毁于元朝战火,明朝重建的平远台移至鳌顶峰。在网上搜寻到一个报道,文史专家卢美松老师讲述戚继光故事时谈及,福州的官绅百姓为了感谢他,在于山平远台为戚家军设宴庆功时,因平远台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将士们分散到山上各处饮宴,戚继光则提着酒壶亲自到各处为将士们敬酒。酒饮多了,他见一方岩石平坦,就在石上仰卧入睡,后人将这块石头命名为“醉石”。戚公祠也是选择在靠近他醉酒之处兴建的。如此,解了我的疑惑。

  由此,对这个明代张炜何许人也充满了兴趣。多方问询,终于在《福州府志》(万历本)发现他是明嘉靖三十四年举人,在文苑人物袁表的传中提到,与其同为闽县人的张炜,字德南,工书、善诗。乾隆本《福州府志》依万历本,有意思的是,在这个版本中,侯官人物列传中也有一个张炜,是清康熙戊戌进士,雅善诗赋、古文辞,人物介绍比明代闽县张炜丰富。有书家指点说,明代谢肇淛随笔札记《五杂俎》对张炜的介绍较细致:“张炜,字德南,闽县人,官刑部郎,善诗工署书,得法于朱晦翁,而参以己意,其所题识至逾寻丈,莫不极天然之趣。”署书,又称“擘窠大字”,也就是以大字题署宫殿匾额等,张炜这个石刻正适得其所。乾隆本《福州府志》载,乌山上有张炜万历丁巳夏的“超游九霄”行书,径二尺(今问询多人均未见,可能已毁);但于山平远台只有介绍说楷书,未言其他,不知为何未提及张炜的“平远台”?于山“平远台”书于丁丑年夏(万历五年,1577年),乌山“超游九霄”书于丁巳夏(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相隔40年,《乌石山志》载“超游九霄”书于丁丑夏,是与“平远台”同时,何者准确,期待方家解惑。

  此刻,探寻之途乐趣颇多,受益满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幸甚乐哉!

  《福州晚报》(2024年5月23日 A13版 兰花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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