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熙

林白水

　　今年是林白水诞辰150周年，8月6日是他就义98周年纪念日。

　　林白水是中国近代报界先驱、民主革命家，同时也是位启蒙教育家，其教育实践及教育思想涉及教育宗旨、小学教育、法学教育、民众教育、职业教育、女子教育等方方面面。在清末思想启蒙的大潮中，在中西文化的剧烈碰撞中，林白水审时度势，洞察秋毫并充分意识到教育在救国图存、民族复兴中的价值和作用，亲自投身参与创办学校及教科书的编撰，同时常在报上发表关于教育的文章，如《小孩子的教育》《儿童教育谈》等，重视启蒙教育。笔者目前收集到以林万里署名编撰的教科书有：《国语教科书》《经训教科书》《经训教科书教授法》《高等小学修身课本》《高等小学修身教授法》《军国民读本》《女子国语课本》，以及尺牍类教科书：《尺牍新编》《商业新尺牍》《女子尺牍指南》《学生便用尺牍》；教科书式的传记：《大彼得》《哥伦布》《华盛顿》《纳尔逊》《毕斯麦》《加里波的》等。由此可见，林白水是我国新式教科书的践行者、白话教科书先驱。

　　一

　　林白水（1874—1926）原名獬，又名万里，字少泉，中年后以笔名白水闻于世，福建闽侯县青口镇青圃村人。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出国攻读新闻学的人，是近代著名民主革命宣传家。他以办报为武器,号召民众反清革命、反帝爱国。民国以后,因揭露军阀政府祸国殃民,被军阀张宗昌捕杀于北京。孙中山先生曾书赠“博爱”两字，以表彰他的革命精神；1985年国家民政部正式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林白水生于清同治十二年（1874）。父林剑泉、母黄氏出自书香门第,能作诗填词。林白水自幼随母亲读书,14岁时“从舅家读书”，与黄翼云、黄展云同学。他深受高啸桐的影响,向往日本明治维新的道路,希望能通过改革社会,强国富民。林白水19岁时到杭州,在林伯颖家教书，他喜欢读新书、阅报刊,开阔了眼界。他23岁时和高啸桐、林纾应杭州知府林启的邀请,在杭州创办新学，求是书院、养正私塾、东城讲舍、蚕学馆等四所新式学堂就是这时期所创办。1898年底，林白水回福州度假时与黄翼云、黄展云共同创办“蒙学堂”，“蒙学堂”招收进步青年入学，组织秘密反清团体“励志会”，并向学生演讲国家形势和救国途径，传播西方政治思想和科学知识，培养出一批爱国的学生。林觉民、陈更新、陈可钧、陈与燊、方声洞等“蒙学堂”学生，后来参加了黄兴直接领导的1911年广州起义，溅血沙场，埋骨于黄花岗烈士墓中。

　　1901年起，林白水先后在杭州、上海、北京等地创办、主编、主持十余份报刊，参加留日学生拒俄义勇队、军国民教育会，加入南社。他以笔为武器，以报为阵地，积极宣传爱国民主思想，鼓吹革命，抨击时弊，不屈不挠为中华民族复兴而呐喊，终因发表揭露反动军阀的文章而惨遭杀害，以身殉报。在办报生涯中，他坚守新闻记者“应该说人话,不说鬼话；应该说真话,不说假话”的职业品格，被誉为中国近代报界先驱。

　　二

　　1902年2月，林白水在《南洋七日报》发表《闽中女学会述略》，“述者曰：中国人数号四万万，女子居其半。凡组织此东方一百五十三万四千九百五十三方里莫大之帝国者，惟此二万万女子；制造异时恒河沙数神圣遗传之种族者，惟此二万万女子。夫使无此二万万女子，则国不能若是大，人种不能若是绵绵，可知也。然则女子之与国关系，与种关系，讵曰不重，讵曰不大”，“‘教子之道，惟在父母'。故为女子之有学与否，及其性之善恶邪正，皆与其子女所禀之性有同类。盖幼时教育之道，虽父母兼任其责，而历观古今成就卓卓者，皆受贤母之教育为多”，“今我中国不欲强其国、尤其种则已，否则斯任之所寄，必不仅在能操家政、勤女红、吟风咏月、斗草拈花之女子也。夫玉树临风，凌波微步，娇羞可怜，谓足娱目，而不知通国之人已弱其半。以半强半弱之国众与夫男女均强之种敌，其败也奚待的蓍蔡。矧夫所谓男子者，不本于胎教、母教，则其根器亦未必强。夫安得中国不终成为中国”。他深刻地认识到女学之重要性，也清楚知道“今枢臣、疆吏议兴学堂，而不及女学”“海上报馆寥寥数家，而又不及女学”“开通智识难”“兴学难”“倡率难”“经费难、持久难”，但还是草拟“闽中女学章程”，着手“研究女子应尽之义务及德育、智育、体育等事”，对“凡习俗女子之禁忌及服式举动，须立求改良”。

　　林白水还以白话道人的笔名在其创办的《中国白话报》上发表小说《娘子军》，第一回即是“卢迦因捐金兴女学”，宣传女子教育的重要性。林慰君在《我的父亲林白水》记述：“从《娘子军》那篇小说里，可以看出，先父是想把故事中的一些女学生，写成参加革命的女同志。他在1903年就提倡女子从军，这个思想，也是走在别人前头一步的。”

　　1902年4月，林白水与蔡元培等人在上海筹办爱国女学校，学校章程提出以“增进女子之智、德、体力，使有以副其爱国心为宗旨”，规定学生不缠足、不涂抹脂粉、不衣着靡丽，以培养革命女性为目的，教导妇女们如何了解国家大事和研究她们自已在社会上的地位等问题。黄翼云在《闽县林白水先生传略》中忆述“公出居沪上，约章太炎、蒋智由、蔡孑民、刘申叔，更设立中国教育会，爱国女学校，为革新教育不少懈”。

　　在各地涌起的兴学潮流的带动下，特别是在重视女学的思潮的推动下，清政府在1907年颁布了《女子小学堂章程》和《女子师范学堂章程》，宣行在学校教育的框架内办理女子教育，女子教育由此正式被纳入官方的学制系统。此后，国人自编的新式女子教科书应运而生。近代女子教科书主要涉及四类：一是修身类女子教科书，二是国文类女子教科书，三是历史类女子教科书，四是家政家事类女子教科书。

　　三

　　1905年11月2日，日本文部省公布《关于准许清国人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15条，简称“取缔中国留学生规则”。12月4日，中国留日学生抗议日本“取缔规则”，开始陆续举行罢课。8日同盟会会员陈天华因反对日本“取缔规则”，在东京愤而赴大森投海自杀。13日东京留日学生220人为抗议日本“取缔规则”，首批集体退学回国，至20日归国日学生逾2000人，后络绎回国者仍不绝。

　　林白水回国后，租住在“第一山”“同黄展云编书十多种”。据笔者目前所收集资料得知，《国语教科书》《经训教科书》《经训教科书教授法》《高等小学修身课本》《高等小学修身课本教授法》等就是这一时期租住在“第一山”陈琼家中时与黄展云共同编著的。其中林白水等人所编《国语教科书》是中国第一套以‘国语’命名的教科书，国语就是普通话的前身，就是白话文。

　　林白水所编辑《女子国语课本》，由沈恩孚校订，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十月，中国图书公司正式出版，一套四册。据笔者研究得知，《女子国语课本》是中国第一套专为女子编撰的国语课本，也是中国近代中小学教科书中唯一一套以女子命名的国语教科书。

　　林白水认为：言语统一为社会进化之先河，亦国家存立之要素，近来谈教育者，渐知注意及此，本书之著，所以供女学之用，盖女子之必须通国语者，实有数因，今举之如下：

　　（一）女子为国民之母，故欲使全国国民言语归于一致，必先使全国女子言语归于一致。

　　（二）习言语者，中年之人不如少年，少年之人不如儿童，一则因儿童舌软音清，易于上口，一则因儿童不以学语为羞，而年事稍进者，往往以牙牙学语为不便，儿童近母，则今日教女子以国语，即为他日教全国之儿童，盖对于女子为直接教育，而对于全国国民为间接教育也。

　　（三）世界愈文明交通机关愈灵活（如铁道汽船络释全国是），交通机关愈灵活，则社会之交际亦愈繁，原不以男子限也，将来女子社会，渐次进化，则谋学术智识上之交换，自必以通国语为便，况吾国生计日窘，将来女子职业之范围，亦须谋其扩张（欧美日本各工厂各局所各会社，皆参用妇人），不通国语则必有种种之阻隔，夫女子缠足之弊，其大害在弱种，以近于残废也，而不通国语之弊，其大害在阻碍进化，以南人北人，相见不能通一语，近于瘖哑也，从前女子足不出户，无交际之事，故祗知缠足之苦，而不知不通国语之苦，自今以往，女学渐大发达，社会日渐交通，苟不使女子通国语，将来必有觉其苦于缠足之一日矣。

　　林白水所编《女子国语课本》为清末女子高等小学课本，供高等小学四年之用，强调“国语”教育，针对接受过初等小学教育具有一定阅读能力的女子编写，不仅可作为学堂教科书，也可兼家庭课本之用，旨在使女子读成篇之书，通晓国语。林万里说，“本书内容含各科，而归纳于国语，精神一贯，理解相通”，故教材折中南北口音成普通官话，用通俗白话文表述，内容上不仅采集中西古今贤女传略，也把修身、历史、地理及理科知识收于书中，更是极力选用当时世界上的最新知识。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使女子接受教育，开阔视野，更是希望通过教育女子而教育下一代，为将来造就忠义武勇之国民。于推动女子教育发展，有不容忽视的积极意义。

　　首都师范大学石鸥教授认为：这种国语课文，几乎和今日语言习惯没有差别，完全不同于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教材。作者在白话文使用上下足了功夫……稍加修饰，完全可以用于今天。这是穿越时代的课本。

　　四

　　在通讯手段极不发达的古代社会里，书信是人际交往、传递信息最重要、最普及的实用工具。同时，作为应用文体的一种，书信很早就成为我国古代文章的一个重要种类。书信还有好多别的名称，例如函、简、书函、书简、书牍、尺素以及尺牍等等。明清以来，坊间出现大量标明“尺牍”的书信选本，如《秋水轩尺牍》《雪鸿轩尺牍》等，都是当时的流行读物。

　　以林万里署名编撰的《女子尺牍指南》（修正三版）系民国扫叶山房石印，线装一函六册全。该书版权页载：《女子尺牍指南》（全六册），定价大洋六角，民国十二年正月改正三版。

　　在《女子尺牍指南》序中，林白水写道：近者坊间争出尺牍以供各界之求，而女子尺牍亦有数种，顾其行文非失之太深，即失之太俗，其分类非失之太简即失之太繁。余谓女子尺牍宜注重于家庭及社交两方面，而普通智识又不可以不讲，盖女子能为家庭、通信及社会交际之书札，而又具普通应有之常识，则其应用已灿然备矣……以此饷我女界或不为无稗欤。

　　这套《女子尺牍指南》是林白水针对当时女子尺牍教材的不足之处而专门编著的，便于女子家庭成员间通信沟通、社交的便利与普及，借此打破传统社会对女性的束缚，促进女性社会网络的现代化进程，以及在婚姻文化变革中体现了女性身体和精神解放的意义。足见林白水对普及女子教育、推进男女平等的高度重视和竭力而行。

　　《福州晚报》（2024年8月2日 A14版 闽海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