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对林纾的评价
2024-08-1310-18-34来源:福建日报

作者:邹自振

今年是严复(1854—1921年)诞生170周年,也是林纾(1852—1924年)逝世100周年。他们是同乡、同时代人:严复比林纾晚生二年,早逝三年,可谓是清末民初闽都乃至中国思想文化界的“双子星座”。

如果说严复是近代以其翻译成果引起社会巨大反响者,那么林纾则是近代以其翻译成果之数量及译文之魅力而享誉文坛者。林纾翻译之独特性堪称空前绝后:他自己不谙外语,全凭他人口述而笔录之。

1897年夏,林纾的结发之妻刘琼枝不幸病逝。对此,林纾颇为伤感,终日郁郁寡欢。此时,刚从法国回来,在马江船政局任职的好友王寿昌邀请林纾翻译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由王寿昌口述,林纾笔录。这是林纾以独特方式走上翻译道路之始,也是中国系统地翻译外国文学名著之始。

1899年2月,《巴黎茶花女遗事》在福州印行。这是林氏家刻本,书末有“福州吴玉田镌字”一行。林纾署名冷红生,王寿昌署名晓斋主人。三四个月之后,索隐书屋托昌言报馆代印,此即汪穰卿刻本,亦即索隐书屋本。此书一出,立刻风行大江南北,人们争相阅读,好评如潮,称之为外国的《红楼梦》。严复即赋诗云:“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之肠。”这巨大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林纾译书的热情,他从此一发不可收地开始了自己一生的译书生涯。

严复对林纾的翻译小说极为赞赏。民国十年(1921年),林纾70岁虚龄前夕,严复有《赠林畏庐》七言律诗一首:左海畸人林畏庐,早年补柳遍西湖。数茎白发看沉陆,无限青山入画图。自有高文媲汉始,更搜重译续虞初。饶他短后成风俗,佩玉居然利走趋。

首联,林纾字琴南,号畏庐,不懂外文而以古文译西方小说170余部,自然是“畸人”。林纾早年客居杭州,主东城讲舍,别号“六桥补柳翁”。六桥,杭州西湖苏堤上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后湖有环璧、流金、卧龙、隐秀、景行、浚源六桥。故云“早年补柳遍西湖”。

颔联,引杜甫《乐游园歌》:“数茎白发那拋得。”沉陆,“陆沉”倒语,国土沉沦。此指清朝覆亡。“无限”句,言林纾擅画山水,成就极高。

颈联,言林纾文章高妙,如汉初之文。严复是翻译大家,深谙译文之不易。重译:辗转翻译。严复认为语言须多重翻译才能传达原意,言地方之极远。林纾小说多由英文、法文、俄文等翻译而来。虞初是西汉洛阳人,曾根据《周书》改写成《周说》943篇,已佚。张衡《西京赋》:“小说九百,本自虞初。”

尾联是对林译小说成就的极高评价:衣服长短,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末句“佩玉”句,古人佩玉为饰,典出韩愈《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佩玉长裾,不利走趋。”此翻用之。以美玉评价林译小说,应该说是至高无上了。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林纾开创了译介欧美小说之新风气,促使当时的文人、作家可探首域外,汲取异域之营养。林纾数十年的辛勤劳作,为中国近代文坛奉献了巨大财富,“林译说部丛书”影响了清末民初的几代人。可以说,中国的文学界是自林纾开始才逐渐具有了开放性的世界眼光的。胡适评价林纾是介绍西洋近世文学第一人;康有为将他与严复相提并论,“译才并世数严林,百部《虞初》救世心”;郑振铎认为林纾提高了中国人对世界和西方文学的认识与了解,打破了中国人历来看不起小说的旧传统,开了翻译世界文学风气之先。

比较而言,严复的影响大于林纾。作为清末民初著名的启蒙思想家、翻译家的严复,是“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严复此诗写于1921年,同年此后不久,严复病逝于福州郎官巷。三年后,林纾也随严复而去,告别人世。一百年后,当我们回望严复、林纾这两位中国近代思想文化史上的“双子星座”时,无不抱以深深的敬仰之情,再次感悟他们当时的非凡见识与历史瞻望。

(作者为福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福建日报》(2024年8月13日 第10版:理论周刊·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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