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柏荫
不可浮华 不敢存暴珍之心
不徇欲在乎常惺惺
郭柏荫(1807—1884),字远堂,侯官(今福州市)人。清道光十二年(1832)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升编修。历任浙江道、山西道。转京畿道,监察御史。升刑部给事中。道光二十三年回乡,历主清源、紫阳、鳌峰等书院。奉命办理本省团练,升员外郎、郎中。同治元年(1862),入曾国藩军幕,屡升至代理湖广总督、巡抚。光绪元年(1875),辞职回福州,后再主鳌峰书院讲席。为官清廉且有善政。著有《天开图画楼文稿》《嘐嘐言》等。故居在黄巷。
家书
养廉[1]仅敷一月之用,又不能不筹画顾家,故我自己衣服、居处一切从俭,汝兄弟当知此意,不可浮华。(郭则沄《旧德述闻》卷三)
注释:
[1]养廉:清制,官吏于常俸之外,规定按职务等级每年另给银钱,曰“养廉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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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俭非因贫穷之故,乃所以养其德也。故虽权压梁窦、富比陶朱,亦当以俭朴持家。
清、慎、勤三字,居官要言。余谓三字之中,以慎为本。惟慎则不敢不清,惟慎则不得不勤,不特居官宜然,即修身齐家,亦少此字不得。(郭柏荫《嘐嘐言》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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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戒惧,则不得不慎,盖君子有所畏也。慎乃修身之要务,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家不能齐则安能久居其官、为民父母?故慎之为务,宜当贯彻始终。
恕之一字,不特处世宜然,即闺门妻子之间,亦不可不常存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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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之间而不能恕,则必不能谐。夫妻不谐,家门必败。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不可不慎也。
家庭骨肉间,恩胜于义,必硁硁[1]然计较短长,便与外人无异。
注释:
[1]硁硁:鄙陋而顽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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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主和,锱铢必较,是见利忘恩,非所以和也。
事有愈急愈不成者,言有愈说愈不明者,心有愈用愈不灵者,能知静耐片时,便自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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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竞往往适得其反,全由心不静而神不宁,急则生乱。不若清心寡欲,静待其成。
盛怒时退一步,不惟全己,亦以全人。(以上四篇出自郭柏荫《嘐嘐言》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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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攻心之际,鲜能设想后果而退让者,平常须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知怒之为害,及时制止。
吾辈所不及古人者,只为从前立脚不定,颓惰自安耳。能自今日为始,竖起脊梁,力求上进,则后此之年,皆可以有为之日,虽古人能量其所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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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可追,来犹可为。若一味颓废自任,则终身尽误矣。炳烛之明,终胜昧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能“立定脚跟撑起脊,展开眼界放平心”,则庶几矣。
大凡身外之物,骤得之亦似可喜。然不如理义之趣,愈淡而愈有味,愈久而愈不能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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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身外之物,只为炫俗饰己,其实与己心全无关涉也。故得之疾而去之也速。理义则时时温习,胜义纷披,终身以之,受用不尽。其心所得,人亦不能攘夺也。
子弟循循上进,人之称之者,必并赞其父兄;子弟日习下流,人之议之者,亦必并斥其父兄,败名即以辱亲,可不惧哉!可不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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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处世,非独个体一人,乃系全家声誉。知所以辱亲,则必戒惧惕厉,无敢懈怠,亦为孝之道也。
家用之物,以常见不足为妙。要使子弟知货力艰难,不敢存暴殄[1]之心,所以养其福基者甚大。
注释:
[1]暴殄:不爱惜,任意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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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子弟知稼穑之艰难,而后无逸;忧货物之不继,而后无奢。必处忧患之中,然后成人。
修身以不徇欲[1]为最要,不徇欲在乎常惺惺[2],常惺惺者,圣贤所以存心之道也。(以上五篇出自郭柏荫《嘐嘐言》卷四)
注释:
[1]徇欲:顺从欲望。
[2]惺惺:清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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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身之法,莫如“常惺惺”,唯“常惺惺”而后能寡过。
省思虑以蓄智,寡嗜欲以存仁,定心气以养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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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
君子处事接人,要使和中有介[1],若只一味圆光,其始不过通融[2],其渐必成油滑。(以上两篇出自郭柏荫《嘐嘐言》卷五)
注释:
[1]介:耿介,节操。
[2]通融:变通、不拘执,有破例迁就,予人方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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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者,操持、原则也。夫智欲圆而行欲方,和而无介,则必成油滑,介而不和,则近乎苛刻。故此言足为警钟。
少时见老辈处事接人,有近于拘泥者,有过于包荒[1]者,心窃异之。及长而经历世故,乃知其近于拘泥者,有不能不避之嫌疑也。其过于包荒者,有不得不留之余地也。后生小子,切勿轻议老成[2]。
注释:
[1]包荒:包含荒秽。比喻掩饰、遮盖
[2]老成:年高有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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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非经过不知难,后生当以敬慎为务。
凡事总不可做到十分,如一身之精神,一家之用度,亲朋之情分,僮仆之勤劳,皆当留其分量,勿令竭尽无余。
点评:
竭尽无余,莫非寡情刻薄所致,终令自己无余地可行也。
多藏取败,多欲取亡,多能取忌,多疑取诳[1],多言取憎,多事取厌。(以上三篇出自郭柏荫《续嘐嘐言》卷三)
注释:
[1]诳:欺骗。
点评:
此六多,当谨记并切身践行。
人之谤我者愈张[1],我之检身也愈切,人之伺我者愈密,我之省过也愈微。恶石之益,愈于美疢多矣[2]。(郭柏荫《续嘐嘐言》卷四)
注释:
[1]张:放纵,无拘束。
[2]恶石之益,愈于美疢多矣:恶石,治病的石针。再容易治愈的病也不如治好病烈药和砭针。比喻顺从逢迎不如严肃的批评。语出《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爱我,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
点评:
弭谤之法,莫若自修其身。
选自《三坊七巷名人家风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