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镇军雨臣事略

清光绪二十年（甲午）中日大东沟之战，我国海军将士多死难者，而殉节之惨烈，则以护理北洋左翼总兵杨公为最。公讳用霖，字雨臣，福建闽县人。少失怙恃，依伯兄腾霄以居。自少及长，事伯兄维谨。性喜任侠，尚气节，重然诺；平居寡言语，好饮酒，酒酣则侃侃谈天下事，旁若无人。常谓丈夫当立功，名垂不朽，勿与草木同腐。年十八投充“艺新”军舰为学生，从许管带寿山习英国语言文字及驾驶、枪炮之学。日夕勤劬，寒暑不辍，而颖悟锐进，於航海诸艺，日益精熟。旋补“振威”管炮官，迁“艺新”军舰二副。於时，林镇军泰曾新自英伦学成回国，由闽带舰北上，调与偕行。历充“飞霆”、“镇西”各舰二副。又随赴英国购买舰械，充“超勇”快船二副。回华升大副，调“镇远”铁甲舰大副，旋升帮带大副，奉奖花翎，以守备用。公自以少时失学，公暇益肆力於书籍，手不释卷，才识遂日以增进。长官咸倚重之。尤为督操英员琅威理所赏识，谓其后来之成就，可为亚洲之讷尔逊也。戊子，北洋海军新设员缺，李文忠公奏请以公升署右翼中营游击。辛卯，赏加副将衔，升用参将。公在营治军严明有威，而爱抚士兵不啻家人子弟。疾苦劳顿，必亲临慰问。士兵感戴，亦倚之如父兄也。甲午八月，“镇远”舰随军在大东沟与日本战，公奋然谓其属曰：时至矣，吾将以死报国，愿从者从，不愿从者吾弗强也。众皆泣下曰：杨公死，吾辈何以生？为赴汤蹈火，惟公所命。公指挥各员勇奋力鏖战，弹火飞腾，血肉狼籍，神色不动，而攻御愈力。敌为之却。适“定远”中炮，火发烟腾，与敌抵拒，正忙迫间，公转“镇远”之舵，突遮其前以受弹。“定远”得以隙间救火，从容应敌。中外观者耸然曰:靡此而“定远”殆矣！事后，主将伟公之功，得奖补用副将，并给捷勇巴图鲁勇号。迨各舰回驶威海，“镇远”进口，适以水涸触礁，管带林公忧愤自尽。上台举公代理其职。公督率员弁日夜赶修，进口备用，连日困守威港，遇敌犹酣战也。嗣以当事失计，内外援绝，日军进占南北岸炮台，各舰艇中敌鱼雷，时有沉没者，大势已无可为。提督丁公汝昌、右翼总兵“定远”管带刘公步蟾俱仰药自尽。公闻二公之亡，心为奇痛，慨然思所以自处，因诵文信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引枪衔口，发弹自击，脑浆自鼻窍垂注如箸，犹端坐不仆，观者惊以为神。朝廷嘉其忠烈，予优恤赏银治丧，赠提督衔，给骑都尉兼一云骑尉世职。公生性沉毅忠勇，常以马革裹尸为壮，临难捐躯，盖亦卒酬其志云。於时，远迩惊传其事，丧归之日，道旁观者冲塞，有叹息泣下者。死时年四十。子梦麒，将弁学校毕业生，补官陆军少校。孙熙焘，烟台海军学校学生。

（池仲祐：《海军实纪》）

（来源：《清末海军史料》（上），海洋出版社出版，1982年5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