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古厝里的榕台缘

1895年，林森在台湾多地与日军血战；1898年，策划台湾光复之事；1899年，在嘉义发动、集结抗日力量

在林森公馆里追忆抗日往事

　　【古厝档案】

　　林森公馆，位于仓山区程埔头七星巷2号，建于1921年。林森公馆呈“T”字形，占地380平方米，为中西结合式的三层楼房。大门两米多宽，边上是西洋式石柱，房内全是木质地板。进入大门，这里是原来的厅堂，墙壁右下方还保留着原有的壁炉。厅堂两侧是厢房。从左侧的木楼梯上楼，在二层和三层之间，都有透亮的窗户，上面还装着当年的铁栅栏。林森公馆现为福建省文物保护单位。

　　民国时期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以亲民俭朴而素有“布衣元首”之称。

　　福州保存的林森历史文化遗存甚多，仅故居就有两座：闽侯有林森出生地，仓山有林森公馆。前者是20世纪90年代榕台两地乡亲以清代木屋旧料在原址按原貌复建的，后者则始建于1921年。这些穿过历史风云的古厝，给了我们追寻这位曾代表中国政府向日本宣战的革命家往事的时光廊道，也给了我们一起回望130年前榕台两地人民并肩抗日保台历史的载体。

位于台北介寿公园的林森雕像，为福州籍台湾著名雕塑家陈一帆所作。

位于仓山区程埔头七星巷2号的林森公馆。

位于连江县青芝山间的林森藏骨塔。

　　渡台求学 就业台北

　　1868年2月11日，林森生于闽县（今闽侯县）尚干凤港村。林森的祖父林是皋生有三子：林道举、林柿、林道炳。林道举、林柿皆未婚病逝。林道炳生有五子，依乡间习俗，将长子林森过继给长兄林道举为嗣子。

　　1870年，林森随父亲林道炳迁居仓前山土地庙街（今麦园路），父亲在此开皮革店。1876年，林森进入烟台山间教会办的培元书院，1881年毕业后考入英华书院。1887年，从英华书院肄业后考入台湾西学堂，东渡台湾。1890年自台湾西学堂毕业后，又考入当年新设立的台湾电报学堂。一年后毕业，进入台北电报局工作。

　　1895年3月，日本武力侵略澎湖。4月，在全国人民悲愤的抗议声中，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仍被签订。5月，清政府驻台机构奉命内撤，林森任职的台北电报局也在撤退之列。

　　拒不内渡 血战日军

　　据李跃乾《台湾抗日运动简史》介绍，5月27日前，“台湾省道、府、县纳印而去者约150人，福建水师提督杨岐珍、台湾镇总兵万国本等人各率所部官兵返回厦门。岛内剩下百营陆军约35000人。”

　　撤，意味着人身的安全和生活的舒适，当时电报业属高薪阶层；留，意味着牺牲和失去难得的工作机遇。最终，林森选择留下来，与台湾人民并肩抗日保台。“林森与所在单位台北电报局的同人与学堂学生编组义师，进行军事训练，准备迎敌。”史料显示，电报局在1895年6月7日台北沦陷前仍保持着与大陆的正常联络。林森还集合同学李治安等六人，以科学制造地雷，组成地雷队。

　　地雷的威力在抗日保台中屡屡显现。6月4日，“日军占领基隆，兵力和武器弹药开始从基隆登陆。次日，桦山资纪（日本军务司令官）从基隆登陆，……听说台北有2万守军，他们不敢贸然进攻，守军用地雷炸死田中中尉等21人、伤20多人，军夫也有上百人炸伤。”

　　当时，台湾仅剩下以刘永福为首的黑旗军和新楚军等部分清军，以及当地民众组织的义军。林森和他的地雷队选择加入黑旗军，《藤山志》载，具体“隶于刘永福元帅麾下彭桂森将军营中”。刘永福麾下并没有将领名叫彭桂森，专家们认为彭桂森即黑旗军主要将领、民族英雄吴彭年，1904年林森写《闽警》时可能因避讳而将吴彭年化名彭桂森。

　　大甲溪为台湾一条大河，由东西向奔泻于苗栗、台中、彰化间。河两边竹林丛生，山谷险峻，是一道天然屏障。义军首领徐骧退守大甲溪后，与吴彭年商量，决定在这里伏击日军。8月22日，日军两个中队先行侦察，继而以主力南渡大甲溪，刚渡到南岸，埋伏在岸边竹林中的吴彭年部，乘日军立足未稳，抓住战机，发起猛攻。日军猝不及防，急忙向北岸回渡，伏于北岸竹林中的徐骧率众杀出，与黑旗军袁锦清部左右夹击，日军纷纷落水，死伤甚众，大败溃退。次日，日军集中主力，再度进犯。当时，吴彭年已率部回守彰化，还有部分黑旗军与义军并肩守台中，血战日军重兵，不幸台中失陷。

　　日军占领台中后，倾全部兵力，分两队进攻彰化。此时，林森和他的地雷队就“扼守彰化之八卦山……彰化为台南北之孔道；八卦山，其要塞也”。连横在《台湾通史》中写道，“彰城小如斗，八卦山在其东，俯瞰城中，山破即城亦破，故建垒其上，晚旱雷（旱雷，即地雷）兵二百自南至”。当时与林森并肩坚守八卦山上的是吴汤兴、李士炳、沈福山、汤人贵、徐骧各率的一个营。吴彭年率部守卫大肚溪（大肚溪流经南投县、彰化县、台中县后，在台中市龙井乡和彰化县伸港乡之间流入台湾海峡），南岸菜光寮庄一带。

　　8月，“日军为地雷所炸死者，不计其数”。因死伤甚多,他们难以继续向前。但此时，右翼日军在强力炮火支援下攻占八卦山东侧高地。激战中，吴彭年中弹坠马，仍裹创再战，直至弹药告罄，壮烈牺牲。最后，只有徐骧率20余人突围而出。

　　八卦山之战后，林森和李志安等组织的地雷队又参加了嘉义之战。厦门大学台湾研究所原所长、教授陈在正曾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徐骧自彰化脱险后，又与日军决战于嘉义城郊，并与黑旗军七星队统领王德标决计用地雷战消灭敌人。王德标自彰化退嘉义后，“预料敌将蹑至，沿途各隘埋下地雷大炮，既越日，令羸卒散出，向打猫（今嘉义县民难乡）道诱之。八月丁亥日（1895年10月7日）天未明，日军齐发，败卒呼噪退，敌大队逐之，既诱入地雷道，各处火线并发，敌出不意，轰及千人，死数百人，能久亲王受重伤”。可见彰化、嘉义保卫战中，确有地雷队参战，且毙敌数百人。这肯定与地雷队的组织者林森、李治安有关。

　　在抗日保台血战中，李治安战死，林森“幸脱险，避于友人倪耿如家，乘夜渡帆船，沿海边回闽”。

　　肩负使命 再赴台湾

　　1895年秋，林森返回福州。据《藤山志》记载，林森先在福州电报局工作，不久调广东电报局。但也有一说，他回榕后进入母校鹤龄英华书院教书。

　　林森在参加反割台爱国运动和抗日保台作战中，更深刻地体会到，是清政府的腐败无能，致中国积贫积弱，致中国落后挨打，致台湾被日本所割，推翻腐朽清朝统治的思想形成并愈加坚定。在福州，他开始了反清革命活动，“曾奔走城内外，结交有志青年学子，鼓吹革命。”他也未忘收回台湾之事，联络有志之士开展救亡活动。

　　因积极从事反清革命，1898年9月戊戌政变时，林森为避“乱党”之祸，与族人林泽人（雨时）同赴台北，寄居在台北大稻埕福州老乡张少湘家。张少湘与林森志趣相投，有强烈的爱国志向。居于张家时，林森联络台湾各地抗日志士，策划光复台湾之事。经张少湘介绍，林森认识了香港兴中会骨干杨心如。近年有专家研究推断，林森在台湾还认识了兴中会另一位大将陈少白，并通过他们与孙中山建立了联系。

　　至此，林森对兴中会有了更多了解，十分认同兴中会革命纲领。他通过杨心如等人，与台湾更多有反清革命、光复台湾志向的抗日人士建立了联系，“与各地抗日志士，互通声气，策划重光”。但他们聚会、联络的场所，渐渐引起了日本警察的注意。林森决定到外地找一份工作掩护自己开展革命活动。

　　很快，林森以自己在培元书院、英华书院打下的英语基础和在台湾学习、工作期间掌握的日语，以及一口流利的福州话、闽南话，谋到了在台南法院嘉义分部当通译的职位。利用这个职位，他保护和团结了不少台湾抗日人士。

　　自1895年日本强割台湾后，台湾人民的抗日斗争从未停止。“在法院遇到抗日志士被捕，受日本人审讯时，林森为之翻译尽量避免他们受日本人的残害；当台湾同胞吃官司时，林森则尽力为他们辩解。”也正因此，他在嘉义一带积累了深厚人脉。

　　在嘉义时，林森常去台北活动，每次去都住在今延平北路甘谷街，当时叫稻新街，而陈少白当时也住在稻新街。从1934年12月23日陈少白病逝北京，身为国民政府主席的林森为之亲题墓碑，可以看出两人关系之深。林森在此次赴台时加入兴中会，并在之后与孙中山建立联系和回闽创建兴中会福建分会，皆与陈少白有关。

　　1899年春，林森奉孙中山之命离开台湾回到福州，与林雨时等人一起在闽组建兴中会福建分会。

　　台湾是林森追随中国民主革命伟大先驱孙中山的起点。

　　林森在生命的最后仍未忘光复台湾大业。1943年5月，林森因车祸中风，临终遗言要收复台湾。

　　（刘琳　史玄之）

　　《福州晚报》（2025年12月7日 A07版 闽海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