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缘
搓圆时节正冬寒,玉屑堆盘颗颗丹。
捡得一双并头橘,大家欢喜说团圆。
〔清〕曾元澄《洪塘橘枝词》
今天是冬至。在福州,冬至大如年。宋代《三山志》写得明明白白:“冬至序拜,州人重此节……闽俗诸节,最重元旦,冬至次之。”
冬至前夜,合家围坐桌前搓米时,过节的氛围就上来了。“老福州”李绍贤郑重其事地摆开一只竹箩,放上一束红筷子,老伴将一盘大红福橘端端正正地摆进竹箩中心。儿子、儿媳将揉好的米时粉揪出一个个小块,4岁的小孙子皓皓学着大伙,用胖乎乎的小手夹住粉块左旋右盘,把它搓成小圆球,在竹箩上围着红橘一圈圈放好。
搓出来的小圆球就是米时,由大米、糯米磨成粉混合而成,是福州人过冬至必吃的食品,寓意“时来运转”。时不一定都要圆溜溜,可以像寿桃,也可以像小动物。皓皓搓得不太成形,老李接过来随手捏几下,笑着说“这是小狗,狗投富”;有时干脆稍稍压扁,说“这是龟,龟长寿”。奶奶一边搓丸,一边教皓皓用福州话抑扬顿挫地念着童谣“:搓时之搓搓,年年节节高。红红水涨菊,排排兄弟哥。大人增福寿,伲囝唱诗歌。”
这童谣把旧时的搓米时场景说得活灵活现。搓时须在祖先神位前进行,要点起香烛,桌上陈列簪花寿面等吉祥供品。“红红水涨菊”,指的是桌面花瓶里所插的金黄色菊花,“排排兄弟哥”是指桌上摆放的一对孩童造型的泥塑烛台,这是冬至专用的。如今搓米时没有那么讲究,但起码要有象征大吉大利的红橘、寓意添丁的红筷子、代表四季平安的花儿等等,这样才能烘托出过节的气氛。
米时在福州话里也叫“拨隆细”,意思是“滚动的米时”。时煮好捞出沥干,放进黄豆粉和红糖粉中打几个滚,让它裹上一层厚厚的粉衣。这样吃起来滋味丰富有层次,糯米的黏软、豆粉的清香、红糖的甘甜在口中交织,颜色也从单调的雪白转为让人开胃的金黄。如果不爱吃黄豆粉,那就把芝麻、花生炒熟磨碎了,拌上白糖取而代之,也是别有风味的。
福州人冬至还要用时祭祖,表达感恩与孝敬之心。这份孝心也表现在出嫁女的习俗上,她们冬至日都要带上一份时看望父母。一年两次自带仪式感回娘家,冬至掼米时,拗九掼粥,可谓异曲同工。
其实不仅仅是冬至,在福州,过节气总是意味着品尝美食。立春须吃春饼,称为“咬春”。韭菜、香干、豆芽、肉丝等馅料用春饼皮卷好粘住,放进油锅炸一炸,这香喷喷的“炸春”,炸出了“春卷包财”的好彩头。
立夏的习俗叫“做夏”。“栀子花开燕初雏,余寒立夏尚堪虑。明目碗糕强足笋,旧蛏买煮锅边糊”,清代郑东廓的《福州风土诗》告诉我们,“做夏”首先要做到舌尖上。你送我一碗锅边,我回你一碟碗糕,不必在意谁家味道更佳,丝丝入味的是邻里情分。
七月流火,白露为霜。福州人相信,秋日进补有奇效,“白露吃龙眼,一粒能抵一只鸡”。龙眼配稀饭,“最佳拍档”被开发出来了。稀饭里剥入十几颗晶莹圆润的龙眼,小朋友吃了强身又补脑,据说已经过《神农本草经》认证了。更绝的还有龙眼蘸酱油,黑暗料理在网红食品的路上“狂奔”,引得多少外地人认认真真地“尝”试。
过节气,又怎能少得了玩与乐呢?雨水常在正月里,看花灯、闹元宵,箫鼓追随春社近,热热闹闹奏响春之声。福州山环水抱,清明何须远行,杜鹃花、羊蹄甲、油菜花、黄花风铃木、流苏花,满目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直把“明媚”二字送到家门口。
芒种端午前后脚,龙舟竞渡夜以继日,夏日的热情在赛龙舟的锣鼓声中开启。龙舟满载着福州人的豪气,福州主办了国际级的赛事,迎来了四大洲数十支龙舟队击浪争先。
秋分往往是中秋的前奏。福州人过中秋最具特色的当数摆塔。李绍贤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兄弟把长辈赠送的宝塔等玩具,与大人的珍宝古玩,以及烛台、香炉、花瓶等,在厅堂搭架陈列,供人观赏。如今每逢中秋,仍有不少机构或家庭乐此不疲。
冬至过后小大寒。“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鼓山梅里、寿山林阳寺,还有金山公园、森林公园,都是赏梅的好去处。烂漫如斯,雅致如此,你心动了吗?
二十四节气周而复始,那是福州人的针脚,将生活编织得温馨润泽。来福州过节气,你会更深刻地理解这座城市的生活气息——热烈而不灼人,丰盈而不张扬。
《福州晚报》(2025年12月21日 A08版 现代闽生活72式(福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