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华龙

　　每逢春节，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家家户户都要贴红春联。但是在福建福清、平潭、莆田一带，有时会在一些人家的春联中，发现在红对联上端留下一截约两寸来长的白色联头，这就是独具特色、承载悲情的白额春联。福莆地区一些人家贴白额春联的来由众说纷纭，主要有两类说法。

　　一是“抗倭说”。《福清市志》卷三十七·风俗中有载，福清春联有白色联头。相传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除夕，倭寇入侵福清，人们贴了春联后逃难而去。等戚继光击溃倭寇后回来，有些人不幸蒙难。为了表示对死难者的哀悼，丧家均改贴上素联（多为绿色），亲朋则在红联上加贴白联头致哀。再翻看《平潭县志》，里面亦有相似记载。因为平潭古代属福清管辖，两地风俗相近，说法几无差异。

　　在莆田、仙游一带，关于“白头”春联则有两种说法。

　　第一说，也与抗倭有关。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倭寇侵犯福建，占领宁德横屿、福清牛田和莆田林墩等地，四处烧杀抢掠。兴化府城（今莆田）在农历十一月廿九半夜时分被倭寇攻陷，焚毁殆尽，死亡3万余人。直到抗倭英雄戚继光兵到，兴化城得以光复，逃亡山区的老百姓才纷纷于正月初二返家。大家一边掩埋亲友尸体，一边收拾破碎家园。抗倭胜利恰逢春节，于是有乡贤首创贴出白额春联——在白色挽联上覆盖红色春联，特意留出一截白色联头，红白交接，既有喜庆之意，又有寄哀之情。周边群众纷纷效仿，从而因循成俗。

　　二是“抗清说”。明末清初，清军侵入福建时，莆田在南明大学士朱继祚组织下，各路义兵遍布山区、平原沿海，联络郑成功海上主力，与清兵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抗争此起彼伏，拉锯式争夺战延续了好几年，每家每户都有人被杀，家家都办丧事贴白联以示哀悼。

　　到了新年，清政府为了粉饰太平，强迫民众贴上红色春联以为“新朝贺岁”，若不听令，又是杀头的罪名。按传统习惯，丧家未到除服是不能贴红联的。因此人们不得已遵令贴上红联，但巧妙地在上端留出一段原来白联的白纸，以示抗议。第二年为了纪念这一惨痛时刻，就于大红纸上边特制一段白头，成为现在的兴化习俗。

　　笔者查阅资料，发现致公党中央原副主席、印尼归侨、祖籍福清市三山镇嘉儒村的俞云波（1936—2022），在其专著《宇下草野随感录》一书中，也多次提到春联“留白”年俗的来历。俞云波的回忆里，他的父亲对此年俗也持“抗清说”。且此年俗随着移民，扩散至广东、广西、海南一带，并随侨民旅外传到印尼、马来亚等海外华人社区。尽管时间已过去近400年，这种“白联头”依然是俞云波老家福清以及海外华人华侨的一个特色年俗。

　　“抗倭说”与“抗清说”两种说法，究竟何种可信？笔者为此特地请教被称为福州民俗文化“活化石”的方炳桂老先生的女儿方向红。方向红认为，与朱聿键相关的“抗清说”更为可信。因为身为福州人，她小时候也亲眼看到福州城区也有张贴“白头”春联的习俗，从而印证了俞云波所说的福州十邑及周边地区，而不是单指福清、平潭或莆田、仙游。

　　《福州晚报》（2025年12月22日 A06版 闽海神州）